“倒不知是何时认识的?”宋泽笑了笑道,“我也曾去过扬州,当年乃三月,我与令妹在灵慧寺相识,不知不觉也有六年了。”
王韶之脸色一变。
窦妙于他十分重要,宋泽提起,自是敏感的很了,忍不住道:“世子认识妙妙?”
“妙妙?”宋泽挑眉,上回何元祯叫她妙妙,这回又来一个,可见她很受欢迎,他唔一声,“妙妙,是,我认识她。”他拿起酒盅,眼眸一转问,“你又是何时认识她的?”
王韶之未免心慌意乱,直觉宋泽定是对窦妙有企图,不然为何要吹笛,要前来看她?
见他不答,倒是窦余祐道:“我是那年八月入得扬州书院,便是那时认识休泰的。”
“八月?”宋泽意味深长一笑,看着王韶之,“那我是比你先认识妙妙了。”
他妙妙二字说得有些重,王韶之放在膝头的手不由一颤。
看他面色变来变去,坐立不安,宋泽渐渐不屑起来,此人看起来一无长处,能是什么人物?随后就再也没有提起窦妙,可王韶之哪里静得下心喝酒。
正当这时,又有一条游舫靠近了窦妙的船头。
王韶之原本一颗心就在她那儿,视线不曾远离,他猛地站起来,指着那游舫道:“申之,这又是谁?”
顺着他的手指,那二人看过去,只见此人不止把游舫靠近,甚至还抬脚走上了船板,他穿了身月白色的袍子,绣着淡粉芙蓉花纹,可这样的衣服却没叫他显出丝毫的俗气来,反倒越发显得风流倜傥。
窦余祐瞧得一眼,惊讶道:“是董公子,咱们表哥。”
宋泽眉头挑了起来,董家乃周家的表亲,与窦家有个屁关系,还表哥?
他虽然才回京都没多久,可也知董时廷的名声,本也是个斗鸡走狗,千金买笑的主儿,他这样的人接近窦妙,借着表哥的名头,准没什么好事儿。
不过……
他想到窦妙的性子,原先走出去半步的脚又缩了回来。
她又岂会是好惹的?
先等着看看,假使那董时廷要动手动脚,可别怪他不认识他,只把他个登徒子打得鼻青眼肿。
他这头想着,王韶之急得不行,这边坐了一个,又来一个。
要是当年窦妙没回京都该多好!
京都俊才遍地,他便算是家有万金,又能抵得住什么?
这瞬间,他低落到了极点,可很快他又鼓舞起了斗志,窦妙与他有几年情谊,那是任何东西都换不来的。
虽然她看着冷淡,可他知道,她心里有他,不然刚才不会弹那首清夜。
不会在知道他偷看她的时候,假装不知,露出最漂亮的脸。
也不会容许窦余祐给他传话。
因她绝情的时候,原本便可做到与他再无关系。
虽然她不曾说,不曾表露。
可他都知道。
不然以他这等家世,他有何勇气娶她呢?只因在心里最深处,他明白,窦妙是愿意嫁给他的,只是他们之间横亘着一条宽阔的河流,难以逾越。
所以他才那么努力的去考童生试,将来好娶了她,叫她一辈子欢欢喜喜的,每日只弹弹琴,写写字,不用为任何事而烦恼。
她也愿意过这样的日子。
故而她离开扬州时说,她原本不想去京都,可却不能不去。
她喜欢简单的生活。
王韶之与窦余祐低声道:“申之,咱们向世子告辞罢,我怕妙妙……”
还未说完,宋泽道:“把这壶酒喝完,我送你们返回游舫。”
满满一壶酒。
窦余祐轻声道:“你莫担心,董公子很有分寸,恐只是去问个好。”那时窦余安叫窦妙与董时廷下棋,董时廷自己都拒绝的。
王韶之没法子,只得埋头喝酒。
见到董时廷突然上船,窦妙也很惊讶,“表哥”两个字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当初随着周娥一同这般叫,今日却叫不出来,她淡淡道:“董公子。”
“二表妹,三表妹。”董时廷冲她们一拱手,“刚才不知是你们,幸好二表妹露了一手,仿若仙音,叫我一番痴迷。”
他看向窦妙,一个男人的眼睛也有如此风情,仿若秋波。
窦妙却视若无睹,甚至有些反感。
她上辈子的父亲便是生得这般俏模样,桃花眼,风流脸,母亲看上他,不惜为此奉上家产,可最终得到了什么?
背叛。
父亲娶了更年轻的姑娘,母亲还忘不了他。
她偏生不能提,不敢提,她垂下眼眸,态度冷淡。
董时廷眉头忍不住皱了皱,徐琼有显赫家世,才会如此清高,可窦妙有什么,她父亲母亲都是庶出,父亲也不是什么高官,像窦妙这等身份,能嫁给他,都算是高攀了。
可她上一回便不看他,这回还是。
他手指抚上琴弦,发出“铮铮”两声,与窦妙道:“刚才那曲《清夜》,二表妹只弹得一半,不知可否弹完,叫在下一饱耳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