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后宫一座幽静院落的厅堂,关上院门后,院内庭园杳无人迹,天地间似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想起李嫣嫣刚成年时所遭遇到的耻辱和不幸,现在又要为了畸恋着的亲兄和楚国的大局,与敌人虚与委蛇,不由对她生出怜惜之心。
她虽贵为太后,却一点都不快乐。
只要想想她要迫自己去曲意逢迎春申君和孝烈王这两个老丑的男人,便知她的辛酸和痛苦。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却又受到权臣制肘,事事都抬出先王遗命来压制她这弱女流,强她去做违心的事。
想到这里不由叹息了一声。
李嫣嫣冷冷道:“先生为何叹气?”
项少龙听出她语气里有戒备之意,知她由于过往的遭遇,特别敏感,绝不可把她当作一般人应付,低声道:“我平时很少静心去听某种东西,但刚才我的注意力却集中到院内风拂叶动的声音去,发觉其音千变万化,悦耳若天籁,只是我平时疏忽了。于是幡然而醒,无限美好的事物一直存在于身旁,只不过因我们忘情在其他东西上,方失诸交臂,错过了去。”
李嫣嫣娇躯轻颤,没有说话,由于面纱的遮盖,项少龙看不到她的神情反应。
好一会后,李嫣嫣低声道:“太国舅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爹就只得我们两个,由少到大他都很维护我,我……我还记得十四岁时,在一个本族的宴会襄,有李族小霸王之称的李令伙同其他人在园内调戏我,大哥与他们打起来,一个人抵着他们十多人,虽被打得遍体鳞伤,仍誓死相抗,最后惊动了大人,才解了围。事后我服侍了他七天七夜,他才醒了过来。”
项少龙可以想像到其中的悲苦,赞叹不已,也想到他们的“兄妹之情”不是没由来的。而李嫣嫣后来的惨祸,说不定就是由那时种下来的。
李嫣嫣梦呓般道:“在李族内,一向都没有人看得起我爹,累得我们兄妹常受人欺负,幸好大哥从不气馁,每天太阳出来前就练剑术和骑射,又广阅群书。在我心中,没有人比他的剑术更高明,比他更博学多才的了。”
项少龙知道她因为已下了非常重要的决定,所以才会提起这些往事,好加强对这决定的信心。现在她虽似是以他为倾吐的对象,事实上只是说给自己去听的。
李嫣嫣徐徐吐出一口气,吹得轻纱飘开了少许,柔声道:“知否哀家为何向你说及这些事吗?”
项少龙柔声道:“因为太后信任在下,知道我项少龙不会是那种拿这些事去作话柄的卑鄙小人。”
李嫣嫣缓缓道:“这只是部份原因,当大哥由邯郸闹得灰头土脸的回来后,我才由郭秀儿口中知道了原来他竟是败在董马痴之手,当我问清楚了情况后,又派人调查真正的董马痴,才知道大哥给你愚弄了,到今趟大哥由咸阳回来,才证实了这猜测,还告诉了秀儿。那时我就在想,项少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为何能以区区数百人,把大哥、田单这等厉害人物,玩弄于股掌之上,还败得不明不白。以吕不韦那种权倾秦廷的人物,仍奈何不了你?今天终于知道了。”
项少龙苦笑道:“在下只不过是占有点运道吧了!”
李嫣嫣低垂臻首,轻轻道:“你坐到哀家身旁好吗?”
项少龙楞了好半晌后,才来到她右侧旁三尺许处坐下。
李嫣嫣低头解下面纱,再仰起绝美的俏脸时,原来已满颊热泪。
项少龙心神激荡,失声道:“太后!”
李嫣嫣闭上眼睛,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语气却出奇的干静,一字一顿地道:“项少龙!替哀家把李权、李令和春申君全部杀了,他们都是禽兽不如的东西。”
项少龙心痛地道:“少龙谨遵太后懿旨!”
李嫣嫣缓缓张开秀目,那种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美态,看得项少龙忘了上下男女之防,伸出衣袖,温柔地为她拭去吹弹得破的粉脸上犹挂着的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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