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银杏树下,有人穿着他的外套,单单薄薄地往那一站,头顶上不时有那金黄的叶子落下来。傅雨旸承认他世故了,一路上山,她只字不提,好觉醒的冷落。
点香的时候,也几次想从他的火上撤手。
他甚至分不清她是当真不在乎,还是闹女生自有的不愉快。
世故的人难得信奉世故的窠臼,他哄小孩,只要她愿意留下来,他可以哪怕夜里陪她再来这里。
有人再清醒不过的眉眼看着他,不稀罕他的窠臼,不稀罕他的留客,只淡淡说要回家了,依旧是把我父母挂在嘴边。
殊不知,她父母才是世故人最紧要的“紧箍咒”。
医院那头,傅雨旸去到,坐了病人吊完一袋点滴的时间,和汪齐鸣共他的几个友商聊了点,收获有乌烟瘴气也有。临了告辞前,借里头洗手间洗手,汪幼实过来了。
汪傅二人各自点头,汪幼实谢谢他过来看她父亲。
傅雨旸有一说一,正巧有点事务和汪伯伯谈。liJia
汪幼实送他出来,直到身边没旁人了,她才换了个口吻,“小鱼一向心直口快,她说什么不中听的,你别往心里去。”
“没有。”傅雨旸始终客观的态度,“她什么不中听的都没说。”
汪幼实抬眸看他。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最不喜欢他说这句,什么都没说。
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啊。
她从前就和他辩过,你什么都没说,比那些说了问了的还言重。
汪幼实有自己的骄傲,她和雨旸说,“我去帮你母亲的事,是我自己愿意的。”
“我知道。”有些事情,不认同不代表不理解。但是他也只能到理解为止。
“幼实,父母的病与故,好像是我们每个成年人都该、也必然要去经历的。我晓得你什么都不缺,所以这趟来,我也什么都没带。”
“我来探望你父亲多少有点假意,因为病房里,我还是和他在谈生意。希望他好的本意,还是希望你好。”
“之所以说宋晓喻什么都没说,也是因为她是真心希望自己的朋友好。我可以不喜欢她,但是作为你的朋友,她很值得。”
汪幼实短暂沉默后,世故笑意,她坦诚告诉对面人,“那天在你母亲吊唁礼上就想告诉你的,傅雨旸,我好像还是很喜欢你。那天太不合时宜了,可是此刻,我还是很后悔,后悔没有告诉你。以至于从小鱼那里知道,你有别人了,我很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归不甘心,有些事情还有人,不是说不甘心就有用的。“我很确定,就是和你再试一次,我们依旧走不到一处去。”
就是这么无力感。你好像属于我,可是我真正一刻的富足感都没有。
她喜欢的是最最起初,什么都不说,冷冷撩眼皮看人的傅先生;什么都不问,径直越网过来做她队友的傅雨旸。
最后,汪幼实问他,“你现在来往的人,是个什么样的?”
“一个鼻子两个眼。”听起来很盲目,却是他的话术。因为前言不该去搭后语。这也是人与人交际的起码礼数。
他唯一要做的,或者忠诚的,就是和她认真开始,携伴中觉察到不合适了或者彼此难成就了,也和平结束。这该是个比较理智的爱情观。
因为他们都是彼此独立的人。
许抒诚对于汪小姐那一趴,没什么反应,因为他太知道傅雨旸的个性,就不是个爱吃回头草的人。
分手自然是不适合。傅雨旸是个最最不爱得罪女人的人。
在汪小姐前头也有前度,没听说哪个要闹到他眼皮子底下的。都是好聚好散。
许抒诚领悟过来的是,“所以你这次回来,是为了周家那个小丫头啊。”
其实这个时候说,已经有点事后诸葛的意思了。但同为男人,许抒诚太懂不过,从一开始,傅雨旸就很明了了,他就是中意她,一眼相中的地步。
只是这次有点棘手。顾虑很多,年纪太小,变数太多,以及,他爹风流债的后遗症。
许抒诚头铁,“虽说周家比不上汪家,可是你我看在眼里,人家的女儿甚至比汪小姐还宝贝呢。独一个,乖乖,江南人惯女儿,你是晓不得。”
“你和人家爹还‘称兄道弟’的孽……”那个缘字,被戳到肺管子的人扔一个火柴盒过来,打断了。
许抒诚笑得可乐了,再问哥哥,“说半天,人呢。你这个东道主坐着喝酒,你招待的人呢?”
傅雨旸摁灭手里的烟,难得和身边人交底后的觉悟,骨子里的傲慢却难改,他回去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司机说已经到机场了。
“恋家鬼,回家了。”
老乔说,这个茱丽叶小姐真是可爱又可坏。真真无为才有为的典范了,太懂男人了,谁说年纪小的女孩子都愣头青的,这明明就是个小狐狸啊。
这顿酒喝到零点散了,各自分手时,许抒诚问傅雨旸什么时候回江南,回去带抒见一块走。
傅雨旸不耐烦,说教许家兄妹,都多大的人了,处处还不放心她。
许抒诚属于,他的妹妹他可以说,谁人都不可以嫌弃的那种。“我说,你也做个人吧,好歹也喊了你这么多年大哥哥的,见着你什么好了。”
“我给她哥哥生意做,让她哥哥养一家子,还不够?”某人一个晚上,处处不顺心,垮个批脸,“谁家小孩谁管。少来烦我。”
说完,某人就上车了,他还是早上去宝相寺的那套休闲行头。
把手里的火机往防风衣口袋里归的时候,不时摸出个口罩,是那会儿敬香时,从有人脸上摘下来的。
伸手揿亮后座车顶灯,只看到口罩朝里那面,沾着女人的口红,淡淡一层轮廓。有人更烦躁了,再怨一句,“恋家鬼。”
回去的路上,傅雨旸给秘书打电话,酒还没多,还知道抱歉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