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1 / 2)

聂北赶紧顺着那个方向去找,人海茫茫自然是找不到的,只能焦灼又无奈地放弃。事到如今,他已经反应过来,压根就没什么上海族叔,可没有族叔,她一个小姑娘又怎么在上海立足,她说她能,聂北却没那么容易相信,讨生活哪有这么容易。

这时候,聂北忽然想起她信里提到的包袱,她有两个包袱,一个她自己背着,一个他帮忙拿着,原来她是有意为之。聂北心情复杂地叹一口气,随意打开包袱,刚瞥了一眼,猛地合上,左顾右盼觉无异样才尽量神色如常地往回走。

到个安全的地方,聂北打开包袱,当即倒抽一口冷气,差点闪瞎眼睛。两条大黄鱼,五条小黄鱼,一筒银元,这些东西起码值一千个大洋。

聂北呆若木鸡,她哪来这么多钱?等等,姜家被汪秋月偷走了一大笔钱,那真的是汪秋月偷的?

聂北怔怔盯着金灿灿的金条,真相呼之欲出——来弟偷的。可他又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来弟?那么弱小可怜的姜来弟!

聂北觉得自己可能大概也许从来没有真正看明白过那个小姑娘。敢偷钱,还从不被怀疑,敢一个人留在上海谋生,真的弱小又可怜?

他不禁想起那天来弟告诉他,聂老三说姜天赐是他儿子。聂老三真的说了?那天公审时,聂老三和汪秋月模样不像在演戏,当时他就觉得有点奇怪,只是没多想。现在多想了下,他非常怀疑自己被骗了。

聂北一言难尽地搓了搓脸,感觉被狠狠上了一课:以貌取人使不得。

且说离开的姜归,她找地方换上姜天赐的体面衣服,这些时日下来脸上的淤青也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收拾收拾,倒像个普通人家的少年。

姜归塑造了一个被恶毒后娘赶出家门的可怜原配嫡长子形象,成功在熟悉又陌生的老弄堂里租下一间房。

房东是一位本地老太太,家里开着一间酱油铺子兼卖杂货。院子里加上她一共住了三户人家,一户是一对中学教师夫妻,另一户是报社记者。看起来都是很体面有礼貌的人,对此,姜归很满意,所以哪怕租金贵了点,她也不介意,她不差钱,只差安全又舒适的居住环境。

善良的房东金老太太十分同情被恶毒后娘赶出家门的小可怜姜归:“你这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找个工作,我都十六岁了,可以养活自己。”姜归把自己年龄说大了两岁,再大实在不符合形象,就现在这瘦小的模样也不大符合,姜归归咎于被恶毒后娘磋磨所致。以姜来弟的经历来看,也差不多,林婉娘这个亲娘比一般后娘还恶毒。

金老太太忧心,说了大实话:“你这样怕是不好找工作。”

姜归:“总要试试看的,我中学毕业,应该能做点简单的文书工作,我还会算账,还学过一点中医,只要能吃苦,想来能养活自己。”

金老太太惊讶:“你上过中学。”这年月中学生可了不得,多少人大字不识几个,看姜归的目光顿时变了,别看娃娃小,是个文化人哩。

姜归腼腆笑笑。

“你还学过中医?”金老太太反应过来。

姜归答:“我外祖父生前是郎中,我爹就是他的弟子……”姜归声音低了下去,给了金老太太脑补的时间。

金老太太补全:大概他爹娘就是这么在一起的,说不得老岳父还把看家手艺都教给了女婿,只是没想到女婿在女儿死后马上另娶新人还把外孙赶出了家门。金老太太一阵唏嘘,这世道啊,礼乐崩坏,人心不古。

姜归接着道:“我小时候跟着外祖父长大,耳濡目染学了不少药理知识。”

这话真的居多,她家里祖辈父辈都是从医的,祖父外祖父都是老中医,父亲心外科,母亲中医妇科。家里叔伯姑舅姨不是行医就是从事与医学相关的职业,第三代也没跳出这个圈子,她就是医学生。

金老太太上了心,她是老上海人,路子广。过几天老太太找上姜归,说有一家药堂招学徒,第一年只包吃没薪水,第二年开始看能力给薪水,问他要不要去应聘。

能继续学医,姜归求之不得,庆幸自己遇上贵人了。说来除了姜家人,这一路她遇上的都是好人。

应聘很顺利,比起其他人,姜归识文断字还懂药理,尤其一手炮制药材的功夫十分老练。

掌柜的也厚道,没把姜归当嘛事不懂都需要教的新学徒对待,给开了五个大洋的薪水,这倒是意外之喜。

回头姜归买了四盒糕点感谢金老太太,就这样开启了新生活。

这厢姜归在上海的生活顺风顺水地进入正轨,另一厢姜家人的命运则开始轰轰烈烈地脱轨。

第13章娘道文女主的女儿13来弟把我和明珠……

姜归载着昏迷的林婉娘和姜明珠离开四五小时后,姜老太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悚然一惊,拼命喊却只能发出一点模模糊糊的声音,连屋子都传不出去,更遑论传到百米外的邻居家,姜老太只能又惊又慌地过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上午,之前约好针灸的郎中上门,满身便溺的姜老太才被发现,姜老太羞愤欲死。

郎中不敢自专,解开姜老太身上的绳子后,飞奔去找村长。他瞧着这事情不简单,像是遇上歹人了。

村民也是这样想的,七嘴八舌地问姜老太怎么回事?姜明珠呢?

姜老太本就口齿不清,又饱受惊吓和恐惧,中风程度更加严重,之前还能模模糊糊说话,眼下只能啊啊呀呀,谁听得懂。

听不懂就只能瞎猜,因为不少人看见姜归驾着马车离开,而姜归离开时将有问题的饭菜都处理掉。知道的太少的村民们连猜带蒙出这么一个推测:歹徒在林婉娘和姜归离开后潜进来抓走了年轻貌美的姜明珠,为了防止姜老太报信便将她绑了起来。

知道的太多的姜老太气得直瞪眼珠子,嘴角剧烈颤抖。从醒来都现在,她一刻都没有闭上眼,都在想这件事。

她们是吃着饭晕倒的,那饭菜绝对有问题,不是林婉娘就是姜来弟动的手脚,姜老太怀疑是姜来弟。明珠说她疯了,她是不是知道她们要卖了她所以真的疯了。她把明珠带走了,她会把明珠怎么样?

忧惧交加的姜老太蠕动嘴角,拼了命地想提醒村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流下一大串口水。

村民就说你放心,我们这就去通知医院里的林婉娘,也会报警。

牛头不对马嘴,气得姜老太头晕耳鸣。

村长派了二虎爹去医院找人,可医院里哪有林婉娘和姜归的身影,只有暴跳如雷又惶惶不安的姜天赐。

姜天赐怒骂:“她昨天回去拿钱后就没回来过,她死哪里去了?她居然敢把我一个人扔在医院里。”他在家里是老虎,到了外面立刻怂成老鼠,在人生地不熟的医院,怂得一夜没睡踏实,恨死了林婉娘。

二虎爹可不是姜家人,会惯着姜天赐的臭脾气,当下拉了脸,口气硬邦邦的:“你娘昨天中午就离开村子来医院了。”

姜天赐愣了下,怒不可遏:“她拿着钱跑了!她们跑了,都跑了!觉得我是累赘,她们就跑了!那钱是她们拿走的,肯定是她们拿的。”最后一句近乎咆哮,神情更是完全不符合年龄的阴狠怨毒。

二虎爹被他那模样吓得寒毛直竖。想说不可能林婉娘怎么可能丢下姜老太和姜天赐,莫不是遇上了什么意外,这年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只瞅着姜天赐那狰狞模样,张张嘴竟是不敢说了。

最后二虎爹把姜天赐带回了家,姜天赐打心眼里不想走,他还要治疗烫伤。然他没法待下去,因为没有后续的医药费更无人照顾他。

可回去后,他又能干嘛?一老一小,老的瘫痪在床,小的严重烫伤,躺在床上形同废物的祖孙俩相看泪眼,凄凄惨惨戚戚。

村长看着这不行,便让姜天赐亲舅妈薛桂花照顾祖孙,总不能让祖孙俩活活饿死在村里。

薛舅妈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假惺惺抹着泪让村长放心,一定照顾好大外甥和外甥他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