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节(1 / 2)

牛二婶子同样送刚上一年级的孙子来学校,挺巧,两个孩子一个班。

“狗蛋儿也上学了,是该上学了,之前我就和陈金花提过一嘴,她不乐意,到底是不上心。”牛二婶子一点都不放过埋汰陈金花的机会。

姜归就笑笑。

牛二婶子仔细看看姜归和狗蛋儿,母子俩是见一次都比上一次更精神体面,可见这日子过得是越来越好,再想想隔壁老章家。

孩子们都在教室里了,牛二婶子拉着姜归唠嗑:“章五洋也离了,你晓得吧?”

姜归点头:“听说了。”

两个村子隔得不远,少不得有人会告诉她,姜归表示喜闻乐见。

“章五洋跟陈金花闹翻了,直接跑了,说是以后只寄五块钱回来,别的就没有了。”牛二婶子撇嘴,“五块钱不少了,可陈金花嫌弃不够,天天在家把章老五骂到狗血淋头,骂得章老二都听不下去了,说了两句,这下好了,捅了马蜂窝,老二被陈金花抓花了脸。”

说到这儿,牛二婶子特意留神姜归。

姜归笑:“难得啊,他这个大孝子会惹他妈生气。”

牛二婶子嗤了一声:“再孝顺的人被陈金花这么弄,心也得寒了。陈金花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的,吃嘛嘛不剩干啥啥不行。以前吧,有你和芳草干着活,显不出来。自打你们走了,她是懒得自己的衣服都不高兴洗饭也不做,真是懒得要死,我就没见过那么懒的人,明知道两个儿子被人笑话也不肯干活。

本以为章老五跑了,她能想明白点,切,狗改不了吃屎,没几天又犯懒了,照旧不洗衣服不做饭。章老二和章老四被他们二伯说了一通,倒是聪明了点,不给她洗衣服了。陈金花就在家里骂儿子,骂得可难听了,骂得章老四给她洗衣服才闭嘴。”

“简直了,真没见过这样当妈的,没德行,让那么大的儿子给她洗衣服,章老四也够窝囊的。”牛二婶子啧啧两声,“这不算,章老五寄回来的钱不是少了吗?没钱买肉买细粮吃,甜甜哭着要吃肉,陈金花把家里的鸡鸭都吃了。吃了鸡鸭还不够,你猜陈金花怎么着,她提了一大袋子番薯出去换回来几斤面粉,偷摸着娘儿两自己吃了。老二气了个半死,陈金花还觉得自己没错,骂老二老四没用老五没良心,气得老二拉着老四报名去向阳县挖河渠去了,没一个月回不来。走了好,没了两个儿子伺候,看陈金花怎么过日子。”

陈金花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儿子不在家,洗衣做饭什么的必须得自己来,关键是揭不开锅了,家里只剩下半麻袋番薯,身上只剩下三块钱。

陈金花跑去队里打电话找章五洋,压根就找不到人,哪怕陈金花对着接话员又哭又闹,章五洋像是也不怕被人笑话,就是不来接电话。章五洋不敢去接电话,怕一接就心软,他觉得真不能继续惯着他妈了。

陈金花想去找章二河和章四海,隔壁县,没介绍信过不去,大队长不给开介绍信,开啥子介绍信,自己村里丢人不够,还要丢到外面去。陈金花要闹,章家兄弟怕陈金花闹,大队长才不怕她闹,陈金花也不敢狠闹,灰溜溜回到脏兮兮乱糟糟冷清清的家里,抱着仿徨无措的章思甜失声痛哭:“一个两个都是没良心的,丢下亲妈不管,天打雷劈的玩意儿。我怎么这么命苦啊,生了这么三个不孝子。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生他们还把他们养大……”

陈金花干了几天活就骂了几天儿子,彷佛骂一骂才能捏着鼻子把日子过下去。

“妈妈,我要吃饭饭,我不要吃番薯。”章思甜气得扔了番薯,她都吃好几天番薯了。

陈金花嘴里发苦,整个人都像是泡在黄莲水里,从外苦到里头,“甜甜乖啊,过几天,你五哥寄钱回来了,妈妈给你买大米去。”离着寄钱还有半个月,不想还好,一想陈金花眼前发黑。家里就只剩下半袋子番薯,连个鸡蛋都没有,这日子可怎么过下去。

“我今天就要吃,就要吃,我不要吃番薯。”章思甜不依不饶,赖在地上哭闹,“我不吃番薯,番薯难吃死了,我要吃饭饭,妈妈我要吃饭饭!”

陈金花就哄她,可怎么哄都哄不好,反而越哄越来劲,章思甜打起滚来。她打小不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是在吃的上真没受过委屈,大米面粉想吃总是有的,这还是头一遭亏了嘴,哪里忍得了。

陈金花又是心疼又是伤心,忍不住跟着掉起眼泪,把三个儿子拉出来挨个骂了一顿。

母女俩正凄凄惨惨地抹着泪,章二伯家的三儿子急赤白脸地跑进来,告诉陈金花河道坍塌,章四海都被埋了进去,人倒是救回来了,可腿没保住。

第104章不宠团宠的嫂子20把这烫手山芋甩给……

章四海被挖出来后第一时间就送往医院,还是晚了,右腿不得不锯掉,保留下的左腿使不上力,形同于无。

陈金花带着章思甜去医院照顾,说是照顾,更像是来混待遇的。这次事故市里很重视,医药费全包,还安排一个陪护家属衣食住行,那待遇可比留在家里舒服多了。

陈金花自告奋勇要照顾儿子,然她做点家务都跟要了命似的,而没了一条腿的章四海躺在病床上需要人端屎端尿,那可比洗衣服做饭还累。

章二河腾空过来看了一趟,看见的就是护士在数落章四海自己拿尿盆不小心栽下病床崩裂了伤口,见了章二河就指责:“你们家属干什么的,病人需要照顾,你们怎么连个人都没有。”

章二河问章四海:“妈呢?”

章四海闷闷道:“不知道。”

旁边同样是河道坍塌受害者的病人说:“不是我说,你们妈太不像话了,哪像是照顾病人的,大半时间都不在病房里头,在了伺候的也不上心,端屎端尿怎么了,你妈倒好意思说不方便。不方便,她来干嘛,她来不就是照顾儿子的嘛。”

章二河脸色巨变,望着章四海,章四海低了头。

那病人的母亲也叹气:“儿子这样了,心疼都来不及,哪有嫌弃的。你妈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后的,要可以,还是你照顾下吧,医生都说了,这段时间最重要了,照顾不好影响以后一辈子。”

章二河面色红红白白,看看对方头发花白的母亲,再想想自己不知所踪的母亲,心里丝丝冒寒气。

过了好一会儿陈金花才回来,抱着章思甜一脸的笑,章思甜手里还拿着一朵红色的月季花,见了章二河甜甜地笑:“二哥。”

章二河笑不出来,甚至觉得她笑得有点刺眼。

“妈,你们去哪儿了?”

陈金花回:“甜甜待不住,我待她去下面转了转,你来了啊。”

“妈,四海拿尿盆把伤口崩开了。”章二河面无表情。

陈金花第一反应是:“他怎么这么不小心啊。”再看章二河脸色不对,后知后觉出味来,“你这是怪我,这能怪我!”

“妈,你自己说要照顾老四的,老四这里就不能离人,吃喝拉撒都要人照顾,特别是屎尿上。”

陈金花顿时心虚了,却不肯承认,还强词夺理,“老四自己不让我干的,他那么大一个人,我当妈的到底不方便。”

“别人家的妈怎么就行。”章二河握紧了拳头。

隔壁床的大娘插了一句话:“亲生的儿子都这样了,有什么不方便的。”她是很瞧不上陈金花这当妈的,儿子都伤成这样了,没见多少伤心,倒是更关心赔偿。

陈金花面上发臊,再看两个儿子,老二愤怒,老四麻木,心里就有点慌了。自打章五洋撂摊子不干跑了,陈金花就时不时心里发慌,怕另外两个儿子也撂摊子,可发慌归发慌,陈金花也不见得改,道理知道归知道,就是做不到,她顶多坚持几天就故态复萌。只能说她的惰性太过强大,压倒了那点恐慌,也有可能是自信自己能牢牢掌握住剩下两个儿子。

此刻见情况不对,陈金花下意识开始用老伎俩,倒打一把胡搅蛮缠,“你好意思怪我,要不是你要去挖河渠,老四能遭这罪吗?老四今天这样,都是你害的,你倒好意思来怪我了,我让你们别去别去,那个活太苦太累,可你们不听啊,一定要去。你看好了吧,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陈金花这伎俩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用在两个让媳妇身上,明明不占理,可靠着嗓门大,辈分高,愣是能理直气壮。每每闹起来,秉着息事宁人的想法,章二河都是对对对,妈你说的都是对的。其实有时候章二河心里明白,他妈不对,但是他妈不是个能讲理的人,他也不敢跟他妈讲理,所以只能帮着他妈压住姜慧。说白了,就是柿子捡软的捏。

现如今换成自己,章二河心里的滋味甭提了,当初姜慧就是这心情吧,她居然忍这么多年。报应,都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