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辞完职回到南桥沟,胸有成竹的章五洋便开始自己的创业路。
在开始创业之前,章五洋想的是,二哥都可以,他当然更可以,陈金花和章思甜都如此认为。
开始创业之后,从陈金花到章五洋再到章思甜都懵了,这和他们想的完全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章思甜说的是章二河创业,可事实上起初很多年来,都是全家在创业,括号这个全家不包括陈金花和章思甜,她们并未参与其中。因为不参与所以印象不深,章思甜完全没意识到其他人在章二河成功里的功劳。
那会儿的章五洋春风得意,因为地位不同,所处的阶层也不同,察觉到当个体户有利可图,于是鼓励章二河尝试做生意。
章二河照办,可他是队上的会计,弟弟又是军官,大小是个人物,哪里拉的下面子做生意,毕竟这会儿只有无路可走的人才会厚着脸皮去做生意。所以收货什么的,都是姜慧薛芳草和几个孩子,就是去街上叫卖,赔着笑脸,迎来送往,为了一厘两厘的利润讨价还价……也是家中妇孺为主。生意能做起来,还有章五洋人脉的缘故,他有个战友转业到市里国企,总管采购,向章家批发鸡蛋山货等。
如此倒买倒卖一阵之后,积累了一些钱,就开始搞养殖,养殖的苦和脏可想而知,姜慧妯娌和几个孩子功不可没。再后来做起服装批发建厂,倒是不用她们再累死累活地干,可也没了功劳。落到章思甜的记忆里,就是她二哥轻松创业养活全家。
人总是比较容易记住最近发生的以及自己想记住的事情。
眼下没了任劳任怨的姜慧薛芳草等人,就连章二河和章四海都不在,这两个人起码还是能干点活的。章家只剩下心高气傲章五洋,好吃懒做陈金花,娇生惯养章思甜,这样三个人做靠辛苦挣血汗钱的小生意……
听闻章五洋辞掉农机厂的工作转而做起小生意,姜归微微一惊,有点儿意外,但是并不十分意外。大概是在农机厂混不下去,所以另谋出路。不过这条出路,不是姜归看不起章五洋,而是生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就像后世很多人都知道路边卖煎饼鸡蛋饼小吃的赚钱,门槛低易上手,但是有多少人宁肯干着几千块钱勉强糊口的工作,也不会去做。
现在这年月做生意也并非人人都做的来,放得下面子,赔得起笑脸,吃得了辛苦,再加上一点运道,才有可能成功。
当年章家能靠着小本生意发家,丢人赔笑辛苦的都是姜慧薛芳草加上几个孩子,章二河章四海大男子主义,丢不起脸,好在还愿意出点力。可以说章家的发家,姜慧和薛芳草劳苦功高。生意做大之后,姜慧和薛芳草的作用越来越小,到了最后俨然成了陈金花嘴里吃白饭靠她儿子养的家庭主妇,全然不提早年她们的付出。如果没有早年姜慧和薛芳草的辛苦,章家根本发不了家,起码不可能那么快发达。
现在就靠章五洋陈金花和章思甜三个人想把生意做起来,姜归一点都不看好他们,她等着他们穷困潦倒那一天。原本章五洋有工作,那份工作就是托底,再怎么落魄都不至于吃不上饭,辞了工作,自绝后路。
果不其然,大半年之后,章五洋的退伍安置费已经所剩无几。
胡子拉碴的章五洋坐在门槛上,满脸颓废,眼神放空。他以为自己做生意会是手到擒来,然而实现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他压根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他不是,家里那两个就更不是了,他妈是能偷懒就偷懒,能偷吃就偷吃,生意没做成,他妈和章思甜倒是养胖了一圈。有时候,章五洋真佩服她们,心可真够宽的,心宽体胖。
“五哥。”放学回家的章思甜收起笑,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五哥的脾气越来越不好,她以前最喜欢五哥,现在却怕五哥。
章五洋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又收回目光低了下去。
“甜甜。”厨房里的陈金花把女儿喊到厨房,塞了一个芋头给她,“饿了吧,先吃点垫垫肚子,今天回来的怎么这么晚?”
“宋老师让我帮他批试卷,今天我们考试了。”
陈金花一脸的骄傲,“我们甜甜都是小老师了,你考了多少分?”
章思甜回:“一百分。”
“又是一百分啊。”陈金花笑得合不拢嘴,这日子是哪哪都不顺,老五看着机灵,哪想到做生意还不如老二灵光,做啥啥赔钱,赔了钱还给她们脸色看,越来越不像话。幸好她的甜甜争气,从一年级跳到了四年级,依着她,是想多跳跳,最好直接跳到大学去,可老师说什么揠苗助长欲速则不达,不给跳。
章五洋扯了下嘴角,一个研究生做四年级卷子考一百分,不应该天经地义嘛,就是让他这个初中毕业的过去,也能考一百分,他妈到底骄傲个什么。章五洋一直都觉得,他妈压根没把甜甜当成二十几岁成年人来看,依旧把甜甜当成孩子,就是甜甜自己也把自己当成小孩子,或者说,她一直都是个小孩子,光长年龄不长脑子。以他妈那宠溺劲头,加上他们家当时那种有权有钱的环境,众星捧月的甜甜被宠成长不大孩子,一点都不奇怪。
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有时候挺讨人喜欢的,当年那个陆行喜欢甜甜,说不准就是因为她够单纯天真,相处起来不费脑子。
要他功成名就,他也会喜欢这样单纯天真的妹妹。可现在,他深恶痛绝,但凡她稍微有点谋算城府,能提醒一二,他们家都不至于落到这样困窘的地步。
“你怎么买这么多肉!”隔壁牛二婶子的大嗓门直冲人耳。
院子里的牛二婶子瞪着刚刚下班的小儿子冯正亮,一脸的肉疼。
“不是买的,发的,今天不是中秋节吗,厂里发了一筒月饼里两斤猪肉。”冯正亮解释。
刚刚还凶巴巴的牛二婶子当下笑得见牙不见眼,声音都甜了:“发这么多东西,这姜家做事就是敞亮。”她小儿子就在姜家那个药酒厂里上班,地里刨食的庄稼汉子成了工人,挣得不比国营厂子少,牛二婶子那是想起来就要笑一次,笑一次感谢一次隔壁章家。要不是他们逼得姜慧离婚,姜慧怎么去做药酒。时间久了,大家慢慢才知道,做药酒是姜慧的主意。而且这酒厂,很多事也是姜慧在拿主意,老能干了。
牛二婶子拎着两斤猪肉喜滋滋往家走,还不忘溜两眼隔壁,琢磨着做一顿红烧肉,馋死隔壁。学人家做生意,学出洋相了吧,以为谁都能做生意啊,就章家那一窝懒货,章五洋带不动。
厨房里的陈金花没看见牛二婶子得意的模样,但是听见肉了,一想人家都混到能给工人发肉,自己家却是一个月没见荤腥,陈金花一阵心浮气躁。那个酒厂明明应该是他们家的,姜慧这个强盗。
“甜甜,你有没有想起什么吃的喝的方子来。”陈金花再一次询问章思甜,眼看着姜家那厂子是红红火火,批发酒的人都没断过,那姜家都买小汽车了。陈金花是眼红到滴血,做梦都想着女儿能想到一个方子,从此发家致富。
章思甜咬咬下唇难过道:“妈妈,对不起,我没想到,对不起,妈妈,我太没用了。”
“没事没事,哪能怪你,谁想得到啊。”陈金花连忙安慰。
是啊,谁想得到,谁想得到能回到过去,谁又想得到他们家会落魄至此。
浓郁的肉香顺着晚风灌进章家,陈金花看着面前的咸菜疙瘩狠狠咬了一口番薯咽下口水。
“我想去南边看看,南边机会多。”章五洋面无表情地开口。
“干嘛去南边啊,咱们这就找不到工作了。”陈金花不赞同,老二无影无踪,老五要是也走了,家里就剩下她和甜甜,这日子怎么过。
“找不到,我找过了。”章五洋道,“要是再不找不到工作,全家都等着饿死。”
陈金花哭丧了脸,“当初你就不该辞掉农机厂……”剩下的字眼消失在章五洋冰冷的视线中,陈金花脸颊抽搐了下,别过脸避开视线。
“我已经决定了,过两天就走。”章五洋站了起来,离开堂屋。
陈金花才敢出声,悲声:“你五哥这是要丢下我们不管了。”
“不会的,妈妈,五哥不是这样的人。”章思甜安慰陈金花。
“你二哥不就是这样,走了就再没回来过。”陈金花悲从中来,“现在你五哥也要走了,咱们娘儿俩可怎么办啊。”
章思甜终于露出慌张之色。
“不行,不能让你五哥走。”陈金花一抹眼泪,老五在家好歹能种田,离了家,谁知道这儿子会不会寄钱回来。这一年下来,老五对她是越来越冷淡了,她都看在眼里。
可任是陈金花如何哭闹撒泼,章五洋还是决绝地带着介绍信,坐上了南下的火车。这一走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莫说钱,连个音讯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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