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沉默不语,沈特助拉上窗帘,踱步到易宏义身边,小声谨慎地说道:“董事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易宏义不喜欢卖关子,直言道:“说吧。”
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什么?
沈特助敛起眉眼,一改从容不迫,眼底泛起一丝阴鸷,“您有没有想过,舒晚手上可能根本就没有那本账本。”
“没有那本账本?”易宏义问,“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沈特助不卑不亢地垂了垂眼,“舒晚真的没见过那本账本,手上也确实没有那本账本,但不代表,这个账本就不存在。”
这话虽然有些自相矛盾,但仔细想来,也是值得一番揣摩的。
他示意沈特助继续。
沈特助点点头,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份已经泛黄发旧的文件夹,“这是舒天邝当年入职的简历,我又仔细看过了,其中有一项就是他记忆力极好,但凡见过的、听过的,几乎可以过目不忘,过耳不却。”
“……”易宏义闻言,眼神凛然一瞬,若有所思地将手里的茶杯缓缓置在了桌上。
时间久了,他还真的快记不得了,
舒天邝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他惊人的记忆力,二十多年前,他当秘书的时候,只要交代过一遍,不管多么复杂冗沉,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他抬眼,正就与沈特助看破不说破的目光相碰。
沈特助又靠近半分,“董事长,我问了医院那边,舒天邝临死前一天,喊了舒晚进去,说了很多很多的话,足足说了两个多小时,一秒都不停。”
他越说越慢,尤其加重了“很多很多”四个字。
这话再听不明白,那就难了。
忽地,如大厦倾颓,更如栋折榱崩,易宏义醍醐灌顶般地睁大了眼睛。
眼底,是满不置信的诧异和错愕,他胸口一抖,竟然忘了这么一茬。
既然舒晚是舒天邝的女儿,那么即使舒天邝没有把账本交给她,她也可以完全“拥有”这个账本!
舒天邝在死之前,一字一字说与她听,她一字一字铭记在心多年未忘……
也就说,他这三年苦心寻觅的账本……
就是舒晚!
舒晚,就是那个账本!
舒天邝啊,你可真是死了都不安生。
本应该带进棺材里的东西,你却偏偏留在了人世间。
易宏义的脸色已经差点极点,他挥手,将桌上的茶杯重重打落在地,“去找她!”
沈特助问:“去哪找?”
易辞洲可是把她藏得非常好,连几个私人侦探都查不到她的踪迹。
易宏义冷哼一声,“南沙湾,既然她是在南沙湾附近消失的,那么就从南沙湾开始查!”
他抛了拐杖,大步朝门口走去,边走边补充道:“打电话给廖鸿宴,让他明天一大早带着他矜贵的小儿子给我滚过来!”
他走得急匆匆,可舒晚却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依然一个人守在南沙湾这个密不透风的房间里,除了门外站着个熟悉的付沉,周围就全是陌生面孔的保镖。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有几天,但是冥冥之中她觉得,快到头了。
易辞洲不会让她长期在这里住下去。
他一定在想方设法跟老爷子斡旋,两个人像拉锯战一样将各自的利益最大化。
想到这,她正准备去问付沉,却不想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门口一阵脚步声骚动。
付沉整个身子挡在门口,第一时间给易辞洲打了电话,然后回头嘱咐道:“太太,先别出来。”
舒晚愣住,见他神色凝重,不由心中一颤,什么都没问,关上了门。
南沙湾的门口,廖鸿宴阴沉着脸色,从车子上一下来,就解开袖口,作势一副要逮人的架势。
昨夜在电话里,他听得沈特助说:“廖先生,您的小儿子在南沙湾,我们董事长也在南沙湾,您要不要过来接应一下?”
廖霍跟易家那个女人牵扯不清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他不敢问发生了什么,当下就买了最近时间的机票,一下飞机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一大清早,本就门可罗雀,门口保安见易宏义和大老板来了,吓得浑身一震,赶紧跑进去喊廖霍。
廖霍也是俨然不知情的状况,他见易宏义和廖鸿宴同时出现在南沙湾的大门口,自然知道是和舒晚有关,心底不由怵然紧绷,攥紧了拳问道:“爸,你来做什么?”
“我还能做什么?”廖鸿宴眼神阴鸷低沉,“来看看你金屋藏娇啊!”
话毕,廖鸿宴跟着易宏义大步走进大堂,二人一左一右坐在会客沙发上,下一秒,就有人递上了茶水和烟酒。
易宏义端过茶杯,并没有喝一口。
他掀起眼皮,冷冷说道:“廖霍,人呢?”
他指代不明,廖霍便沉着眉眼镇定道:“不知道易爷爷说的是谁?”
“还能是谁?”廖鸿宴单手拍案,急怒。
他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为这些事情操劳烦心,今天拉下脸面跑来千城,不过就是为了这个不成器的小儿子。
易宏义斜睃冷视,见他不说实话,不由道:“廖霍,我今天来,不是来砸场子找麻烦的,只是来带走一个人。至于这个人是谁,大家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