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着眼笑道:“找最有经验的人取取经。”
虽然取着个文昌的大名,然而上天并没有眷顾这个老童生,县试考了三十多次,县太爷都换了六七个了,他还在考,这经验丰富的,也是没谁了。
林岚过去的时候,恰好见到林家四叔从那里出来,“阿岚,你怎么来这里了”
“哦,我听说文昌叔祖考场经验丰富,所以特地过来取取经,也有些把握不是。”
四叔眉头一皱,说道:“阿岚啊,文昌堂叔很忌讳这个的,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去问钱老夫子,就别去揭他老人家的伤疤了。”
“是三小子家的娃娃吗”
“是的,堂叔。”林封见到老头走出来了,便恭敬地回身一礼。
老头穿着件褂衫,满头白发乱糟糟的,一双布鞋后跟早就被踩平了,仿佛当拖鞋一样的拖着,手中那只秃了一半毛的笔还沾着墨,活脱脱的一个现实版孔乙己。
“文昌叔祖好。”林岚拱手一礼。
“恩,果然和三小子一样,一表人才。阿封啊,你先回去吧,这小子既然有事情想问我,又是林家难得出一个的人才,我这个做叔祖的,自然倾囊相授。”
林岚暗自腹诽着,这位老叔祖也真是好意思,考了三十几次,还没有过县试的第一试,文章写得有多臭可想而知,胸无点墨,还要考考考,荒废了一生不说,还白吃了林家的粮食。当然,这些话也只能是林岚肚子里想想,作为晚辈,自然不能够如此说长辈。
四叔看了眼林岚,擦肩时轻声说道:“注意点语气,别惹他生气,一大把年纪了。”
林岚点点头。明白这一大把年纪了,林家早就不指望这位老叔祖能够金榜题名,也只是让这位长辈能够顺心而为。这样的封建科举摧残产物,是一个悲剧。
“问吧,有什么想问的”
林岚说道:“我们林家去哪里考县试的”
“平江县。”
林岚又问道:“今年主试的县太爷,已经担任平江知县多少年了”
“有些年数了。”有些外派的县官,一两年就开始高升,有些呢,就如同平江县的县太爷一样,一任就是好几年,稳如狗。
“文昌叔祖,那您还记得这些年试题否”
一听林岚转了这么大个圈子,还是回到了县试上,林文昌说道:“这个自然记得,我回屋去拿给你。我这人有个好习惯,每年考了什么题,都记在本子上。”
林岚嘴角抽了抽,这好习惯似乎没有给您带来好运气啊。
林文昌年纪大了,腿脚依旧矫健,没多久就将五页纸拿过来,递给林岚,道:“这是咱们县过去五年的考题,你且拿去看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林岚扫了眼纸上的试题,这些往年考过的试题懂不懂的,已经是不重要了。县太爷不会傻到自己再出自己出过的题目,林岚只是想看看这县太爷会不会存心刁难人。
有些出题的县官,为了显示自己水平的不凡,尽出一些馊题。有些断章取义,有些割裂原句,拼凑着出题,甚至还有的题目只是几个标点,纯粹是为了为难考生。这就好比林岚参加高考时遇到的难题怪题,知识点就是这些,他就要给你设些关卡,绕几个弯。
看完题目之后,林岚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位县太爷也算是个厚道人,出的题都是一些常见的经典名句。这县试嘛,本来就是最低级的考试,弄得太难真的没什么必要,林岚心里有了些把握,至少通过是没问题的,至于名次,那得看命了。
面对科举,他这个现代人丝毫不占优势,自然没有什么优越感。能将自己的实力发挥出来就好。
“这么快就看完了”见到林岚将试题递了过来,林文昌有些不高兴了,“岚小子,不是叔祖说你,这题目你有没有仔细去思考,去分析这样囫囵吞枣地扫一眼,能学到什么你爹当年可不是像你这样。”
“叔祖教训的是,岚儿一定拿回去好好研习,不辜负叔祖您的教诲。”
林文昌捋须笑道:“这才是乖孩子,好了,去吧。我还有几本经义要诵读,就不和你瞎扯了。”
林岚暗自腹诽道,您丫的也知道您在瞎扯啊。他笑了笑,拱手告退。
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林岚早就将那些纸扔了,还研习,明知道不考的题,他脑子秀逗了才去准备。
第九十五章不让进
江南鱼米之乡,生活富足,在平江县为官,除了农忙时候督促农课,也没有什么大事情,这样的逍遥县令,虽然赚不到大钱,倒也安乐。
李登云登科及第,为了老实巴交,按照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死读书读死了,在县令位置上颠来倒去,一屁股就坐了十五年。
同年及第的,有些活络的,早就平步青云,不是地方大员,就是朝中新贵。
三十五及第,如今已是天命之年,他的心志早就被磨平,安分守己,做好自己任内的公务,偶尔赚点不昧良心的小钱,就已经很知足了。
县衙的后边就是宅邸了,七品县官,底层公务员,待遇自然不理想。
李登云坐在堂内,有些忌惮地看了眼身边的中年男子,“座师这回有什么指示”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收到当年那些大人物的音讯了。
中年男子捋须说道:“座师抚今追昔,想到对于登云你,亏欠太多。这一次,想要提携提携你。”
李登云茶水沾湿了衣襟,赶紧起身,“不敢,座师有什么吩咐,您说便是。”
“这次县考的名单之中可是有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的子嗣”
李登云点点头,道:“莫非座师想要拔擢下林家的这位这个倒是没问题。前不久元宵诗魁便是他所得,这事情即便下官不操作,恐怕案首都是林公子的囊中之物。”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道:“座师的意思不是要拔,而是要压。”
“这”李登云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天上没有掉下来的馅饼。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已经验明正身,而且按照大人说的这案子,也早已经结案,林岚无罪释放,并不是有罪之人,所以根本没有理由让他不能参加科举。”
再退一万步说,这是得罪人的事情,怎么说也是巡盐御史的儿子,除非是他李登云破罐子破摔,不想在官场上混了。
“李县令,人挪活,树挪死。这是个不可多得的机会,若是错过了,你自己掂量着办吧。也没说让你定罪重审,只是”他点了点信封,不再说下去。
李登云叹了口气,点点头,“下官也只能尝试一二。”
“静候佳音了。”
县考的日子终于到了,林家的两驾马车朝科考蓬驶去。江南富庶,说是科考棚,修得也跟考院一样。
这也算是政绩工程,每年州里的学政视察,也会到各地的考院看看,也算在县令的政绩之内。
“看看自己的考篮内东西都带齐了没。不要到时候进了考场着急撂荒的。”身为考试经历最丰富的林文昌,俨然是每一次赶考的带头大哥。
林岚瞥了眼林青给准备的考篮,打着哈欠。
“别麻痹大意好好看看。”林文昌的一声吼,差点把林岚的魂都喊出来。
“文昌叔祖,我耳朵不背,差点被你喊聋了”林岚翻了翻白眼。
一边的顺溜咯咯直笑,“少爷,林太爷替你喊魂呢。”
这考篮里没什么多余的东西,笔、墨条、石砚,还有的就是拿粽叶包着的粢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