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盆多肉在五年里不断分株繁殖,如今占满了大半个阳台。
灰色沙发上极不搭调的五颜六色的抱枕,他虽觉得碍眼,却也从未有过,哪怕是一次、想要换掉的念头。
衣帽间里女主人的衣物饰品平整如新,如果忽略那五六年前的款式,大概会有人以为她从未离开过。
爱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的全部与她分享,盼望着把她的世界和自己的人生糅在一起,让心灵与身体全部契合,直至难以分割。
她离开的时候,尽管再难受再生气,却也还是舍不得将她从世界里剥离。
那太血腥也太残忍。
如同亲手去斩断自己已经生长齐全的血脉。
顾西泽是理智又严谨的理科男,可爱情有时候毫无公式般的推理性和逻辑性可言。
他也无法用更贴切更合适的言语去描述那样奇妙的感觉。
倘若非要举例形容,大概是那种看报表到凌晨两点半,偏头看到她在身侧安详地睡熟,便能够沉下心来,安定又平和的幸福感。
晨起的早安吻能让他保持一整天的心情愉快。
简单的肌肤相亲、耳鬓厮磨也能让他得到灵魂与身体巅峰的极致快感。
所有的规矩和底线都在她委屈受伤看着他的时候一再退让,甚至还想要为她做得更多。
那样的感觉,在后来漫长的等待里,他再难体会。
顾西泽许久没有进过厨房了。
仔细回忆,上一次,似乎已经能追溯到程意意还没有离开的时候。
她的臭脾气一堆,爱漂亮、心眼小、总撒谎骗他,不会做饭偏偏还馋得要命。
念书时候虽然也忙,但总体还是比如今清闲得多。她闹起来肚子饿,他就算在工作,也只能认命挽起衬衫衣袖,洗手作羹汤。
有时候,顾西泽会为自己感到不可思议。都不知道他怎么就在不知不觉中容纳了她这些毛病,不可救药地还觉得可爱。
重新拿起锅和铲子,他颠了几下,试图找回记忆中的熟悉感。
瘦肉片腌制,锅底放油炒好干辣椒段和花椒沥油备用,又将白菜放入翻炒断生。顾西泽严格按照着食谱的步骤。
重新将锅烧热,倒油,放入酱料与姜末炒到颜色发红,加清汤煮沸后,倒进腌制好的肉片,用筷子拨散。
他做得认真又用心,许久没有再碰这些调料,不知道还会不会是从前的味道。
待到汤汁重新沸腾,肉片散开变色,开始放酱油和糖调味。
汤汁连着肉片一起倒入铺好白菜的保温盒里,把事先准备炸过的干椒花椒蒜末仔细洒在肉片上。
热油,均匀淋撒。
直到肉片上的干椒和蒜末被油烫得滋滋冒出香气,他才好似完成一件大工程般松下一口气。
保温盒里的作品颜色与香气兼备。
唇角微翘,盖上饭盒。稳沉如他,也不由在动作间轻快几分。
电话便是在这个时候进来。
他的特助江念打来的。
“顾总,您应该还没关注到,刚刚公关部蒋文给我打来电话,您的几张照片上了今日的热点新闻,影响比较负面,需要现在处理吗”
“什么样的照片”顾西泽皱眉。
“具体情况我还不大了解,但您和一位小姐在酒店门口被偷拍了。”
酒店门口
和程意意
顾西泽眉头皱得更深,他一手接着电话,一边打开iad去看江念口中的热点新闻。
越往下看,他的面色便越发沉下来,再开口时,已经冰冷平静,听不出一丝波澜。
“查清楚哪几家媒体发的稿,寄上顾氏的律师函。”
“马上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理干净。”
江念被上司的语气镇了片刻。
顾总发怒了。
为什么
平日里不是没有捕风捉影胡乱报道的媒体,江念就亲眼见证了顾总只见过一面的女人被媒体有模有样地写成国民男神终结者,两人婚期已定。
他还记得顾总那天看到这些新闻的神情,他嘴角抽搐了两下,大概是觉得可笑,却最终也没去管,只吩咐他以后不要在把这些荒唐又浪费时间的东西拿到他面前。
江念刚刚就在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往上报的选项里纠结了半天,最后才打来电话。
这次和以往不同,闹得大,而且拍到了照片被媒体断章取义。不去管的话,必然会对顾总的形象产生影响。
只是他也没想到这次顾总的态度居然和以往截然不同。
顾氏的律师团以高薪和难缠在圈内闻名,只要收了顾氏的律师函,少说得脱一层皮,更何况这次顾总震怒,这些没规矩的小媒体们,这次不死,律师团绝对不会罢休了吧
“是。”他应下来,又小心翼翼地提起另外一件事情来,“顾总,那您和宋安安小姐的内容也要一同清理干净吗”
听到这里,顾西泽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宋安安什么时候成了我的正牌女友”
“大概是两年前吧,周年庆典结束那一次,被拍到了共进晚餐的照片。她的团队似乎一直在利用您炒热度。”
那次晚餐的餐桌上分明还有其他人,经由媒体一拍,加上文字渲染,却俨然成了两人共进烛光晚餐的模样。
顾西泽的眼皮跳了跳,转身将后背倚靠在冰箱上,压下心中起伏,“为什么现在才说”
“顾总您说过,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需要向您报备。”
顾西泽语塞。
江念跟了他近五年,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时候换个助理了。
“你负责把这些不实的报道全部清理干净。另外”顾西泽顿了顿,“宋安安的号码给我。”
“好的。”江念应下。
他是五年前被顾西泽聘来做特助的,就是顾总还在全美顶尖投行做分析师的那段时期。
他负责打理顾西泽周边的大小事务,也最清楚宋安安和顾总的关系。
15年国际经济危机,这场金融海啸席卷欧美,这海啸在国内的金融界倒是不见多大破坏力,出口却是严重受挫,外贸公司首当其冲受到冲击。
宋安安家里的公司,便是国内率先负债破产的一批外贸企业之一。
她的父亲借了巨额高利贷却无力偿还,被捅了刀子在医院奄奄一息,那时宋安安刚出校门,被放贷人逼迫去做上流社会的应召女郎,赚钱还贷。
她第一次陪人出席聚会,便遇到了顾西泽。
他在看清她面容的时候有片刻愣神,很短,转瞬即逝,可宋安安还是捕捉到了。
她知道自己年轻漂亮。
也知道,这是最好的,也是她最后的机会。
顾西泽年轻英俊又多金,这世界上再找不出第二个比他更合适的人选来。
gu903();她顾不上当晚雇主阴沉的脸色,孤注一掷走到他身侧,与他搭了几句话,继而便哭诉起自己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