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二合一(1 / 2)

【第三十六章】

----------

郎来郎去,妾笑妾俏。

到处都是芙蓉帷帐,活色生香。一个不留神,便要被帕子扫到脸上,或被浓重的头油味儿熏到打喷嚏。

在杯盏相接,调/笑声声之中,沃檀扮作个惯常出入风月之地的熟客佬,在姑娘迎入怀时轻巧地应付推开,说是来找朋友。

她双手负背,神气活现,一双眼睛不动声色地寻着记忆中的那张恶脸。

这楼的正中聚了一洄水,上空倒吊着一圈水盏,晶石为坠,颗颗都吸了灯烛的光。

水盏旁边,则坐着寻欢的客人与招待的姑娘,场景好不热闹。

楼下转了一圈不见,沃檀踩着步阶正待向上走时,余光忽然瞥见个穿锦袍的瘦弱身影,竟有几分像那病秧子王爷!

她立定步子想看个仔细,可那人一直背对,且身旁围了好几个喂酒撒娇的姑娘,晃来晃去看不清楚。

沃檀如地痞似的,拿舌头拱了拱脸颊。

恰好有楼里的小厮端着酒菜从旁边经过,她顺手在里头捻起粒花生米,手腕一转,便弹了出去。

“唉哟!”

那人后脑勺被精准击中,捂着头便转身过来,猴子一样张目四顾:“哪个龟儿子敢打大爷?”

黄脸蒜鼻,不是病秧子。

沃檀嘬干净指头上一点油盐味儿,这才负起了手,大剌剌上楼去。

这美仙楼虽然拢共也就三层,但有两个回字廊,房室一间挨一间,建得有些复杂。

既是找人,耳朵眼睛自然比平时要更灵敏。在上到二楼,经过门头最大的一处雅间时,里头传出的熟悉声音,让沃檀驻足片刻。

“就这些货色,也敢推给小爷?”

这道声音字句都咬得尖酸,一声比一声挑剔,充满了趾高气扬的不满。

沃檀装作掸衣摆,透过窗缝朝里看了一眼。

果然,又是那苏弘阳。

此刻在那苏弘阳旁边的,应当是这美仙楼的龟公鸨母。

二人正点头哈腰地赔着小心:“爷,这已经是咱们楼里身段儿样貌最好的几位姑娘了,这,这我们小地方实在再寻不着姿容更上佳的,不如爷您将就将就,将就将就……”

苏弘阳没骨头似地靠在隐囊上,散漫地抬起眼睛看了看,指了两个穿着最为暴露的:“就她们吧。”

龟公鸨母眼见地松了一口气,连忙嘱咐那俩姑娘好生伺候着,便带着其它的姑娘离开了雅间。

苏弘阳左搂右抱,姿态狂妄又放诞。明明是个高门公子,却看着有些小人得志的派头。

沃檀扽完衣角正打算转身离开时,见着个绿衫小厮蹬蹬蹬上了楼。

只看一眼沃檀便认出,那是苏弘阳的近侍。且他袖管笼起,好像揣着什么东西。

好奇心作祟,加上打心眼里觉得苏弘阳是个不憋好屁的人,沃檀便向前溜达几步,待那小厮进了房之后,又佯作自然地走了回去。

离窗牖仅两步之遥时,沃檀恰好捕捉了里头提到六幺门三个字。

而接在纸张揉皱的声音之后的,便是苏弘阳的冷嗤:“怪不得秦元德那两个近侍古古怪怪,原来是俩臭娘们!”

被骂到头上,沃檀险些冲进去给他一顿胖揍。

真晦气!这王八犊子,怕不是从东宫那头得知了她们的真实身份。

正事要紧,沃檀抽离身子,继续去寻那柳花脸。

转来转去,瞥见外头露台的旮旯子处,有人挤在里密密私语。

定睛一看,见是这楼里的龟公和鸨母。

沃檀把耳朵厌在墙壁,便听鸨母不无慨叹道:“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达官贵人,咱也不敢问。唉,要那容影姑娘在,这位爷指定被收服喽,说不定今儿给的打赏,那都够咱一个月的进项。”

“容影姑娘?那可跟他差着辈呢!”龟公诧异不已。

鸨母却不以为然:“嗐,那样楚娃般的人物,就算上了年纪定也风韵尚存。半老徐娘最是勾人了,况那容影姑娘本就是个有手段的,定能伺候得这位公子哥服服帖帖。”

“啊嚏——”

龟公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取笑道:“那你也是上了年纪,容影姑娘多少年前就嫁人了,怎么还会来楼子里接客?”

“她不嫁才好呢,她当初要不嫁啊,才不至于被火活活烧死。”鸨母咂咂嘴:“啧,红颜薄命,怪可惜了儿的。算了算了,出去招呼客人吧,省得那帮小蹄子犯懒。”

闲话几句后,二人分道而行。

回廊拐角,龟公鼻子瘙痒,正站在原地酝酿喷嚏时,突闻得一道问:“龟公爷,跟你打听个人。”

喷嚏被活活吓回去,龟公鼻子犯酸眼冒泪花。他看了看眼前这穿窄袖的小郎君:“客倌要找人?谁?”

“那人长张猪腰脸,鼻子被烧成了个花窟窿,听说来了你们楼里。”

这描述太过详细,特征也委实突出,龟公略作回想便记起来:“是有这么个人来着,客倌是他好友?”

“他欠我银子。”沃檀理直气壮地捏了个来意。

这话一说,龟公立时面有难色。

沃檀笑得人畜无害:“你放心,我不是来闹事的,就是跟他对对数。不过呢……这人可不是什么诚信玩意儿,龟公爷啊,你可得小心他耍赖逃帐。”

果然这么一提醒,龟公便有些松动了。等收到沃檀趁机塞的碎银之后,龟公脚下已经开始有转向的意思,再看沃檀身形瘦小也不像能闹得起来的,便略作思索后,带着沃檀往楼下去了。

跟着熟路的人就是快,沃檀在这转得头脑发胀的楼里,没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可哪知敲门无人开,更无人应声。

沃檀心知有些不对,一掌破开那拴住的门,见得里头窗户大开,房内已经空了不说,伺候的姑娘也趴在案上人事不醒。

龟公大惊失色。

沃檀刚才也就信口一诌,哪知道人真就不见了。

她磨着牙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床底横梁翻了个遍却也没见半个人影。

“我迟些去县衙报案,要想早点抓到他,要回酒水钱,龟公爷最好也跑一趟。这样咱们两桩事并在一起,县衙肯定会重视不少。”

撂完这句话后,沃檀出了美仙楼。

夕阳之下,差点被拐卖的小姑娘手里举着根糖葫芦,而涂玉玉则坐在石墩子上欣慰地盯着,看起来像个带着小伢儿的贤父。

见沃檀出现,那小姑娘嘬着糖葫芦,怯生生地叫了声:“姐姐。”

沃檀一噎,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装束:“你什么眼神啊?男女不分?”

大抵她口气有些冲,那小姑娘往涂玉玉背后躲了躲,只露出一只眼睛来看她。

涂玉玉简直老母亲护崽似地往前一挡,还嗔了眼沃檀:“别这么凶嘛,看给孩子吓得。”

安抚了那小姑娘后,涂玉玉招了招沃檀,低声跟她耳语几句。

沃檀消化了下,伸着脖子去看那小姑娘:“你是说,她是苗族圣女?”

“可不是?咱们可捡到宝了。”涂玉玉眼神发亮,暗搓搓喜道:“苗族圣女啊!族长都要听她差遣,那可不是一般人物!”

沃檀凑过去问那小圣女:“你叫什么名字?”

“蒙蛮儿。”

“蒙?”这个姓氏太过生僻,沃檀偏头想了一阵:“你家住哪里?”

涂玉玉抢话道:“我问过了,她是五华寨的人,被这附近的族人请来这里参加什么祭典。眼下把个圣女给弄丢,那帮人应该急得魂儿都没了。”

沃檀将信将疑地,盯着那小圣女看了好一会儿。小姑娘八成以为瞧上她手里的糖葫芦了,便伸出手,把糖葫芦递到沃檀眼前。

沃檀心道自己不至于跟个孩子抢吃的,但还是没能咽住口水,斜着身子把最后一颗糖葫芦咬没了。

她嚼着糖葫芦,脸颊鼓得松鼠腮似的:“知道了,送去县衙吧。”

“那个拐子怎么办?”

“一起啊。”

“啊?就这么处理了?”涂玉玉搔了搔头:“我以为你要杀了他。”

沃檀看眼被敲了瘫穴的山羊胡,没说话。

涂玉玉脑子里比旁人多根没用的筋,笑眯眯地夸起沃檀来:“小檀檀,我还以为你是跟他有旧仇,原来只是路见不平!你真是太良善了!”

“……”沃檀心不在焉,没过多理会这狗腿子。

这山羊胡不是当年拐她的人,充其量算同伙而已。骗她那个,就是刚才没找着的柳花脸。

一想到此人,沃檀指甲都要生生掰断。

三岁那年,柳花脸趁着阿兄不在,故意来接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