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蔫坏(2 / 2)

gu903();隔天风晴日和,青云空渺。

晌午过后,寨中老族长来看过景昭的腿,二人坐在廊中的曲栏之上聊着些什么。

一只白头鹎扑煽着翅膀飞了过来,稳稳地停驻在护栏之上。景昭才将手边一粒点心捏了些喂它,便闻得熟悉的笑声不远不近地传了过来。

自然是沃檀。

也不知她打什么地方溜达回来,抱着一团花样繁复的衣料,站在巷弄口和人聊天。

虽言语不通,怎么都有各说各话的滑稽感,但她仅靠手脚比划,竟都跟那几人聊得嘻嘻哈哈,看起来甚是投机。

有人察觉到他的视线,便朝他的方向指了指,而她扭头与他的目光撞上时,竟扭捏地咬了咬唇,向他浮露一个称得上是含羞带娇的笑容。

景昭扬扬眉,也与她隔空对笑一霎。

沃檀双手捂脸,难为情地晃了晃身子。

捂脸……就有些过了。

景昭憋着笑,掖了掖眼底的纵容,回神于这楼廊之中。

小阵过后,沃檀踏着楼梯上来,弯起眼睛朝他显摆怀里的东西:“别人借我穿的,你没有!”

景昭勾过一角衣带捻了捻,眸子微挑:“今晚穿?”

“不告诉你!”沃檀小气地拽回衣带,抱着宝贝似地往里跑。

不过旦夕之间,便又是个生龙活虎的模样。

景昭牵起嘴角追着她的背影看了会儿,视线收回后,对上老族长纷杂的目光。

当日晚,火把映照,亮如白昼。

身为外来的客,景昭被奉作上宾,被老族长等一应族人拥在篝火旁。

他带伤在身不便饮酒,只偶尔与旁边人应和几句,眉眼挂笑,温温和和。

有人含酒疾吹,造出一捧火树银花,亦有人拍腰鼓,叠罗汉,道不尽的欢闹喧腾。

又是一道熠熠生辉的灿亮之中,芦笙鸣响,叮叮铃铃的声音也如沙砾般随奏起来。

便于这当间,消失个把时辰的沃檀,终于出现在了景昭的视线之中。

满头云鬓堆叠挽起,前髻婀娜及额,两侧都插着流苏般的银穗,眉心之间,还绘着一簇单瓣山花。

她穿着襟衫下裙,搦腰如柳,那裙的褶儿细密,一旋身,便花伞似的张开。

最妙的,还是她虽点了绛唇,然而颊上却脂粉未施。

脸儿素着,唇儿嫣着,如此绮貌亭亭,让人心跳都慢了一拍。

虽早知她是放得开的性子,毫不扭捏,能在这样的环境中大大方方与人玩乐,但见她与人拉手并肩,闻笙起舞时,景昭还是生出极重的怦然之感。

如此吃得开。何谓如鱼得水,左右逢源,便该是她这般了。

正凝目之际,当中爆出一阵引人注目的动静。

原是有人在求爱。

一青年瞧中个戴着银项圈姑娘,趁兴致正浓之时,便吹着芦笙到了姑娘面前。

在围着姑娘又吹又跳地转了几圈后,那姑娘伸出手,接受了青年的礼物。

整场欢呼中,青年乐得蹦起老高,放下芦笙便将姑娘扛在肩上带出人群,朝着家的方向疾奔而去。

虽早知苗人奔放不拘,但今夜亲眼闻睹,仍觉新奇。

于当地的苗人来说,不过再普通不过的插曲罢了,场中很快恢复先时的热闹。

有人自吹自跳,有人振铃唱和,大人小孩都越闹越欢,不见倦意。

这当中,自然也包括沃檀。

景昭静静看着她闹,心头满满当当,目光柔软如水。

直到他看见有人送酒,而她接过便连灌两碗,酣畅淋漓。

景昭心口瞬间揪起,好在她喝完那酒后便离了人群,跑来找他。

见沃檀一张脸红扑扑的,景昭低低询问:“可还好?”

“嗯?好啊。”沃檀朝他翘了翘眼角,笑得跟涂了蜜似的。

那篝火场中气氛愈加热烈,喷火人也兴致高涨,一开始还是喷直龙,渐渐开始玩起花样,又是龙尾摇摆,又是延续不灭。

在他喷出蘑菇似的连环火云时,那火舌涨大不少,似要卷到人身上似的。

沃檀有些怕,才往后缩了缩,景昭便将她揽过来些,近到几乎是坐在他怀中。

她斜了斜头看过去,得他轻轻磕了磕眉心:“可是醉了?当心些,莫要歪倒。”

他眉目漆漆,声音和暖。不知怎地,那声音落于沃檀耳中,让她像在听南曲儿似的,整个人云里雾里,飘然似仙。

衣角被扯了扯,沃檀拧回身,见是那个生着对葡萄眼的小女娃。

这么小的娃娃也不知道记性怎么这样好,在送了两颗油菓子给沃檀后,便将手握成拳头,放在脸蛋两旁,用力地朝沃檀做了个歪眼睛吐舌头的鬼脸。

沃檀嫌她幼稚,搓了搓鼻子本不想理,却又突然将鼻尖向上一推,把牙呲起,回敬过去。

就这么来回两三趟后,沃檀真的累了,脸往景昭怀里一埋,再不理会。

知她七成是喝醉了,景昭摸了摸她头顶的发,随她乱拱。

不多时,小女娃也被其母带去了另一侧,一边扒拉篝火里埋的吃食,一边拍手看表演。

沃檀此时也感觉那酒劲有些大了,栽在景昭小月复之间,浑身如绵。

正是似寐非寐的光景,突然听得场中一阵惊叫,吓得她浑身颤了颤。

起身去看,发现是那喷火的到底没搂住劲儿,出了真岔子。

不知怎么回事,那人喷出的火龙失误朝下,竟不小心吹向某个角落的人群。

旁的人都眼尖也跑得极快,唯有那个方才与沃檀玩耍的小女娃,想是才走过去,一时躲闪不及。

便在那明火眼见着要落在女娃娃身上时,一道身影猛扑过去,张开双臂抱住女娃娃。

下一息,火舌舔上他的身,好在他反应迅速,立马在地上滚了几滚,而旁边的人也取来水浇扑上去。

乱糟糟的一通折腾后,引身之火,好歹是灭了。

救人的是那女娃娃父亲,伤得不算重,但衣裳烧得破破烂烂,挂在身上成了几圈破布。

景昭瞥了眼那人手臂上的徽腾,很快便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牵住沃檀的手,向老族长告辞。

月下一双人影走得极慢,散着酒气的姑娘家,乖得不像话。

然而到住处时,她不肯走了。

脚楼之下,沃檀摇着景昭的袖子:“你说这世上当爹的,个个都有那么好吗?当时那么危险,他就不怕死吗?”

见她赖着不肯上去,景昭便抚净一层楼阶,带着她坐了上去:“若怕,他便不会去了。”

沃檀倚着他手臂:“那你爹呢?他对你也有这么好么?会不顾性命,拼死相救么?”

景昭怕她硌得不舒服,帮她卸着发鬓上的银穗,没答话。

沃檀“啊”了一声,拍拍自己脑门:“差点忘了,早就听说先帝爷最疼你,恨不得把皇位都给你坐呢。”

景昭专心手中事,没有应声。

银穗卸下来后,沃檀紧紧巴住他的手,突然问道:“陈宝筝她娘,杀了我爹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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