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进了泥石里,管教们指挥其他囚犯避险的时候,狡猾的李长贵趁人不备钻进了树丛,很快身影也消失在了茫茫的林海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逃跑,用他自己的话说,当时他好像是中了邪。
雨停了,李长贵独自在密林中走了好几天,直到他看见了一个小木屋,里面没有人,应该是林业局的护林员搭建的,他破门而入,屋里面有很多干草,他坐在干草上,背靠着木墙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天依旧没有亮,李长贵仿佛听到外面传来很多人交头接耳的声音,他并不担心,因为在这长白山的老林子里,狱警是不敢冒然进入的。
很快,木门被推开,黑压压的一窝蜂闯进来许多人,李长贵紧靠着木墙直起身子,双手握拳警惕着。
进来的一伙人中有人受伤了,一个大个子把受伤的人放在干草地上,陌生人看见了李长贵,双方谁也没有说话,因为彼此都能看出是山里不期而遇的赶路人。
受伤的人很痛苦,李长贵从一个人的口中得知那人是被钱串子咬了,所谓钱串子,就是他们对蛇的一种称呼,或许把蛇称为钱串子是为了图个吉利。
蛇显然是有毒的,不多久受伤的人就死了,没有人伤心,只是抬出去,刨坑埋了。
李长贵数了数,他们原本七个人,死了一个还剩六个。
小木屋本就不大,一下子挤进七个人,连喘气时都觉得氧气不足。
六个人中有个上年纪的带队人,他们叫那个中年男人老把头,老把头分给李长贵一些干粮,说自己这队人是放山人。
什么是放山人呢
放山是东北地区对进山采药挖参这一行当的称谓,这一行当古已有之。
李长贵没说自己是逃犯,他希望可以混在这些放山人中间一起出山,东北那么大,山多村落也多,犯人只要是逃出监狱,天大地大跟本无从找起。
令李长贵不解的是,放山的老把头很痛快地就答应了他随行的请求,后来李长贵才从采参的队友的口中得知,原来采参人的人数是有讲究的,必须是单数,也是为了讨个吉利,这样,挖到人参回来的时候就成了双数,这叫“去单回双”。
因为人参在这些人眼中也算一个“人”。
放山人的队伍本是七个人,可是中途被蛇咬死了一个,就变成了六个,他们感到不吉利,但是,加上李长贵正好是单数。
野山参是长白山孕育的天然瑰宝之一,生长环境要求特别苛刻,人参一般生长在海拔1000米到2000米的原始高山森林中。
采参人这行当很是艰难,进入大山里寻参,少则几十天,多则数月,采参人要带上大量的生活物品和采参工具,由经验丰富的“把头”带领进山。
“把头”是对经验丰富者的尊称
说到这里,李长贵抬起头,他嘴唇干裂出了几道口子,但没觉出疼来,他颤声对我和九叔说:我不管你们是谁,请一定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都是真的
萧雅婷看向九叔又看向我,我心里有数,不着急追问,很安静地坐着。
而九叔更是一副无所谓的十分轻松的样子,双臂交叠在胸前,眯缝着眼睛旁观九叔审问犯人。
李长贵说:我真后悔和他们进入了林子,本以为和采参人结伴而行,可以有个合理的身份出山或许我根本就不该越狱算了现在还说那些有什么用,天底下哪里能买到后悔药呢
李长贵抬起头,眼睛直视着不太明亮的电灯泡,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才断断续续地说:我我我真不知道怎么和你们说明白,但你们一定得相信我,那片老林子里面有有有鬼,真的有鬼啊
我强调了一句:你说的鬼,指的就是山鬼吗
李长贵不回答,只是一味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突然,李长贵发出嘶哑的叫声,抬起双臂夹住自己的头,仿佛脑中出现了非常可怕的画面:鬼真的有鬼,我以为是山鬼,老把头说他说那山里的鬼其实叫做叫做麻达鬼
麻达鬼
我从来也没听说过这种对鬼的称呼,但又不好厉声询问,因为李长贵的神情已然开始恍惚了,这次看起来不是装的,我能做的只是等他慢慢地讲出来。
因为接下去发生的是李长贵的亲历,所以第一人称“我”指的就是李长贵,以下是李长贵的口述记录
我们一行七人走出小木屋就往长白山深处赶路。
走了一天又一天,第三天麻麻亮的时候,老把头一早就叫醒了我,他伸出一根手指做噤声状,然后让我去听,我只听见了几声奇怪的鸟叫。
老把头说那叫声来自人参鸟,他还告诉我,只要有人参鸟的地方,必定藏着“大货”。
我们马不停蹄寻找了一个上午,山间起了一层薄雾。
七个人累得不行了,更确切地说,有一股没来由的困意袭来,我们连连打着哈欠,于是有人坚持不住第一个坐下了,很快,接二连三所有人都席地而坐。
本打算就地休息片刻,可不觉间大伙就都睡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密密麻麻的窟窿
不怎么的,我困得哈欠连天,头刚靠在一棵松树上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都暗了,我们四下一看,发现周遭的景物仿佛不大对劲了,平时空气里充满的是腐败植物混合泥土的味道,而现在弥漫的却是一股无法形容的腥臊气。
细看之下,脚边的花草树木的根部,隐隐约约萦绕着升起了一股烟雾,就好像泥土之下燃烧着什么,而那些烟雾不是白色,而是黄绿色的,正从地底下面慢慢地渗出来。
gu903();老把头和其余几个人都是山里长大的孩子,他们说,活了这么些年,谁都没遇见过这种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