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移时,张泓终于说道,“我从今上,是她被赐死之后的事情;之前,今上之一切作为,我皆未与谋。”
顿一顿,“于我,不能算背叛故主。”
就是说,还是认“故皇后”这个主君的。
这个答案,何天虽不意外,但还是暗暗的透了口气。
“诸事底定之后,你何去何从?”
张泓面无表情,“我不知道。”
此一问一答,等于双方皆默认:赵王伦必败——此所谓“诸事底定”也。
这个答案,何天还算满意——张泓至少没说“回五斗米教”。
但,还是要敲砖钉脚。
“你,回五斗米教吗?”
这个问题,亦非常、非常重要。
张泓心知肚明,他若回五斗米教,何天非但不会将他“拢在袖中”,还会尽快除掉他,以免后患。
摇摇头,“不会。”
顿一顿,“我于五斗米教,其实也算‘客将’,入教之前,已同范先生有约,来去自在,日后离教,不能算我‘叛教出门’。”
何天心里,再透一口气。
温言说道,“澄洄,你于我,有何感觉,我不晓得;我于你,一见如故!”自嘲的一笑,“或者,因为,你、我的出身,皆为‘东宫给使’之故罢!”
张泓不说话,只深深欠身。
“既然推心置腹,有一件事情,我就不瞒你了——”
顿一顿,“我这里,不久之前,来了一位客人,你该见一见的——跟我来罢!”
张泓愕然,站起身来,有些手足无措。
嵩山有人着羽衣,自称仙人王乔,声称新帝天祚长久,南、北之败,皆小厄也。
这自然是赵王伦、孙秀玩儿的小花样,也自然没对延长其“天祚”起到任何作用。
何天、张泓相会于琼苑的次日,成都王颖长驱济河,兵临洛阳城下。
在此之前,孙会、许超、士猗等已回到了洛阳,何去何从,孙秀以下,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许超是最不服气的一个:原本打的好好儿的,咋我一离开,就出介么大的篓子?收拢余卒,再战!
然而,持“再战”观点的,只有他一个人,余者,包括士猗,都晓得,事已不可为了。
于是,所谓“何去何从”,不过就是往哪里逃的问题了。
士猗的主张是:焚宫室,诛不附己者,挟新帝南就孟观;或者,再往南走一点,就孙旗。
孟观屯宛,孙旗屯襄阳。
孙旗,前文介绍过的,孙秀与之“合族”的那一位,孙辅、孙髦,皆其侄也。
士猗的主张,孙秀基本支持。
可是,老子支持,儿子不支持。
孙会嚷嚷:你们看看舆图!宛也好,襄阳也好,东距齐王,南距新野公,都太近了!我们是送上门去,给人家包饺子吗?
当然,彼时还没有“饺子”的说法,孙会的原话是,“给人家捏牢丸吗?”
牢丸,介乎饺子和汤圆之间的一种食品。
孙会的想法是——走的愈远愈好!而既然不能往南走,也不能往北、往西走——太冷了!那就往东走罢!
顺流而下,乘船入海,齐王也好、成都王也好,哪里还找得到咱们?
士猗骂他“异想天开”。
于是,继河北前线几乎火拼后,二人再次戟指相向,几乎要拔刀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