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渊一怔,心说,何来“雍秦精兵”?且有五万之众?急速的转了一圈念头,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莫非……张方旧部?”
王彰大拇指一翘,“不亏是元公!”
刘渊不语,脸上神色,却隐晴隐阴,不再那般淡定自若了。
“元公,我离洛之时,这五万兵已到了十三里桥——监国说,既然成都不肯听他的劝,他也就只好遵诏讨逆了!”
顿一顿,“合原卫将军所领、以及宿卫旧人,讨逆大军,精中选精,拢共六万五千,对外,号称十万。”
再一顿,“以元公的睿见,我有否夸大其词罢?”
刘渊还是不说话,半响,缓缓的摇了摇头。
“这支兵马,由孟叔时、文次骞分领,请元公想一想,成都麾下,如石超之流,是否孟、文之抗手呢?”
答案不言自明。
刘渊再次微微摇了摇头。
王彰微微一笑,“再请教元公——公本人,以及玄明、永明两位,固皆为一世之杰,然,与孟、文疆场争持,到底孰胜、孰败呢?”
刘聪,刘渊子,字玄明;刘曜,刘渊族子,字永明。
这一回,刘渊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过了片刻,淡淡一笑。
“好罢,”王彰凝视刘渊,“若再加上索头呢?”
刘渊目光一跳,“索头?”
索头,索头部,即鲜卑拓跋部。
王彰冷冷的,“元公于北边的消息一向灵通,难道不晓得,索头的猗卢,早就与卫将军恩义相连?其国第一重臣卫操,即原卫伯玉之帐下督——而卫将军与卫氏的关系,就不须彰多言了罢?”
略一顿,“不然,卫将军麾下的诸多鲜卑骑士,哪里冒出来的?”
至于卫将军与监国遹的关系,更不必多言了。
“到时候,孟、文攻元公前,索头踵元公后,元公,我再请教一次:孰胜、孰败?”
刘渊心头大震。
“元公,我此行‘为元公三族安危、乃至为五部举族存亡’,可有一字虚言?”
刘渊脸上,隐红隐白。
“还有,”王彰换了一种很诚恳的口吻,“非我虚谀,监国遹宽宏仁义,机谋权断,世之真英雄也!”
顿一顿,“我说这些,元公或者未必以为然,可是,洞胸穿心,却是举朝亲睹!若非上苍眷顾,何能死而复生?此天命攸归,不可与争也!”
刘渊目光,霍的一跳。
“还有,监国的脸上,有一道极奇异的‘伤痕’——”王彰一边比划,一边说道,“起于左耳下,止于右眼下,却不是内凹,而是外凸,而且,十分光滑——实在不像是刀剑之伤。”
顿一顿,“我憋了好些天,终于忍不住,偷偷问江应元,那道‘伤痕’,到底咋回事?江应元踌躇良久,终于说了实话——其实,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伤痕’!”
刘渊皱眉凝目——他已经听住了。
王彰神色严重,“江应元说,‘癸未夜变’,监国伤在胸背,脸上并没有受伤,但其后的某一日——彼时,监国还在昏迷之中,夜半,室内红光大盛,一条金龙,盘旋而下,落在监国脸上,光芒消散之后,监国的脸上,就多了这样一条‘肉坎’!”
刘渊目光,大大一跳!
王彰叹口气,“彼时,对外,监国还是‘何天’,因此,密嘱左右,不得将此异像透露于外,不然——”
打住。
刘渊低下了头。
半响,抬起头,艰涩的说道,“可是,我已经答……呃,我是说,成都的命令已经下来了,我……不能不行呀!不然,成都必以为我贰于他,那可就——”
王彰大大松一口气,“这有何难?元公‘行’还是照‘行’——不必稽留!只不过,出了邺,不往左国城去就是了!”
“呃……”
“我也不求元公立即南下洛阳,随便在哪里暂歇数日,观望形势——就好了!且看一看,监国与成都之争,孰胜、孰败?”
顿一顿,“若相持不下,甚至,败的那个是监国,元公,你尽可继续北上!”
过了好一会儿,刘渊慢慢的点了点头。
离石在邺的西北方向,进入并州,走到潞县附近,刘渊一行,停了下来。
此地距邺大约一百五、六十里的样子,邺中若有变,快马加鞭,消息当日便至。
正正好第十天,消息传来了:
讨逆军、成都军遇于邺正南八十里的荡阴,成都军号称二十万——实际自然没有这样多,有一半之数就不错了;辰正(上午八点)开始交兵,未至午初(中午十一点),成都军即大溃,都督石超匹马奔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