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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之秋猎,春猎的规模历来都不大,一般都是安排在近郊的于晨山一带,往年也就两三天的事,皇帝一般会带一些皇室子弟、宗室勋贵以及武将近臣前往,与秋猎相比,算是轻装简行。

丹桂点了点头道:“我听母妃说,还是去于晨山……”

另一个粉衣姑娘似是松了口气,凑过来道:“县主,那我们是不是也不用随驾了?”

那翠衣姑娘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袁姑娘,你就放心吧,肯定轮不到你了。”

“赵姑娘,你就别取笑我了,你也知道我不擅骑射。”那粉衣的袁姑娘脸上露出一抹赧然。

正好端木绯就在她身旁,那袁姑娘就转头看向了端木绯,试图寻求认同感,“端木四姑娘,人无完人,人总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东西,你说对不对?”

端木绯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也不擅骑射。”

这时,又有一个蓝衣姑娘凑了过来,小声地说道:“你们说,二皇子会不会去?”

一说到“二皇子”,四周都静了一静,几位姑娘的表情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复杂。

才短短几天,京里关于二皇子和玄信的各种流言就像是长了翅膀一般在各府之间传遍了,甚至还夸大了几分。

有人说,二皇子看着光风霁月,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竟然和一个和尚搅和在一起,还嫁祸给大公主,不孝不悌,不仁不义。

有人说,何止是一个和尚,其实有人在葫芦巷的宅子附近见过好几个和尚,还有戏子什么的。

也有人说,如今皇帝给二皇子开了府,以后二皇子也就再无顾忌了,不必再躲躲藏藏了……

众人正说得热闹,端木绯乖巧地只负责在一旁听着,感觉心里像有一根羽毛在挠啊挠的,总觉得大家似乎都知道一件她和涵星不知道的事。

很快,涵星就从秋千上下来了。

那几位姑娘还记得二皇子是涵星的皇兄,立刻就噤声,不再说二皇子的事。

那袁姑娘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对着丹桂话锋一转道:“县主,我听说今日无宸公子也会来。我还没见过无宸公子呢,今天可算有机会得见……”

“无宸公子也会来?!”涵星闻言眸子一亮,小脸上神采焕发,抚掌道,“上次本宫和绯表妹在状元楼曾经一睹无宸公子的风采,真真当得起‘君子如玉’这四个字……”

那今天倒是托了君然的福了!端木绯的眼睛也亮了起来,表姐妹俩的神情出奇的一致。

说话间,不远处的竹棚方向再次传来了一阵流畅明净的琴声,随风飘来,引得端木绯、涵星她们循声望去。

只见付盈萱又在琴案后坐了下来,双手熟练地在琴弦上拨动了一番,然后琴声就倏然而止,她转头对着一位站在她身旁的青衣姑娘说着什么,那青衣姑娘连连点头,又激动地比手画脚了一番。

付盈萱优雅地对着那位姑娘微微一笑,那轮廓分明的侧脸看来优雅高贵,又带着一分出尘。

她又在琴上随意地抚了两下,便是一阵让人战栗的琴音流泻而出……

袁姑娘看着竹棚的方向,神情怔怔,那模样也不知道是看痴了,还是听痴了。

待琴音又止后,袁姑娘才回过神来,感慨地说道:“付姑娘的琴艺委实出色!四公主殿下,端木四姑娘,可惜你们来得太晚了,刚刚付姑娘还弹了一曲《广陵散》,堪称天籁之音。”

“是啊。京中怕是只有去世的楚大姑娘能与之一较高下了。”那翠衣姑娘也是赞叹道,“这位付姑娘不但琴艺高超,且为人十分和善,没有一点才女的傲气,谁都能请她点拨几句。”

“刚才我也从旁听了一会儿,觉得真是受益匪浅。”

“听说无宸公子在琴艺上的造诣也颇为不凡,也不知道付姑娘比之无宸公子年轻时,谁技高一筹……”

几位姑娘你一言我一语,都对付盈萱赞不绝口。

那日在宣国公府的茶会里,涵星也是在场的,对于付盈萱当然是瞧不上眼。

涵星不客气地娇声道:“就付盈萱这水平,给无宸公子提鞋都不配,哪配与无宸公子年轻时相提并论!”

无宸公子那可是天上的明月,像付盈萱这种地上的凡人,如何与明月争辉!

涵星一向娇蛮,完全没有压低声音,四周一片开阔,她的话难免就随风传了开去……不少人都朝涵星她们的方向望了过去。

什么“提鞋”,什么“哪配”,听得付盈萱又气又羞,眼角的余光忍不住也朝涵星和端木绯瞥了过去,暗暗咬牙。

又是这个端木绯在意图挑拨,败坏自己在京中贵女中的名声!

这个端木绯为什么就像是疯狗一样死咬着自己不放?!

付盈萱的心里猛地升腾起一股心火,在体内灼灼燃烧着……

“铮……”

她指下的琴弦微微一颤,仿佛雷鸣般回响在她耳边。

付盈萱瞬间瞳孔猛缩,暗道不妙,她刚才心乱了,拨错了一根弦。

如此明显的失误,四周其他的姑娘当然也听出来了,不由得面面相觑。

琴声戛然停止,竹棚下陷入一片寂静,空气似乎凝滞。

付盈萱心跳砰砰加快,面上却是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对着身旁的一位紫衣姑娘微微一笑,道:“刚才这样就不对,这个地方要注意,应该要改变手势用‘风惊鹤舞势’……”

说着,她右手随意而优美地一抚,琴音又流畅地走了下去,把众人带入琴声的世界中……

那紫衣姑娘颇为受教地频频点头,那神情仿佛在说,付姑娘果然是琴道高手啊!

忽然,一个鹅蛋脸的姑娘低呼了一声,朝茶楼的方向指了指,她身旁的几位姑娘就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小二正引着两个客人朝这边行来,一个是着蔚蓝色锦袍的少年,另一个是坐在轮椅上的青年,不过着一袭最简单的青色直裰,却掩不住他通身的卓然气质,温润明亮的眼眸仿佛那浩瀚星辰般。

在场无论见过他的,还是第一次见他的,心里都浮现了同一个名字——

温无宸。

是了,如此和风霁月、渊渟岳峙的男子才当得起“无宸公子”这个称号。

不知不觉中,竹棚下的众人都看向了同一个方向,花园中一片寂静无声。

无宸公子终于来了!付盈萱压抑着内心的激动,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朝君然望了一眼。

对她来说,这也许是一个“一箭双雕”的机会。

想着,付盈萱不由眸生异彩。

原本在秋千附近的端木绯、涵星几人也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也唯有端木绯的小脸有几分僵硬,目光在封炎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不知道该高兴温无宸来了,还是该紧张封炎也来了。看来她出门前,果然还是应该翻翻黄历。

随着二人渐行渐近,那轮椅滚动的粗嘎声响就传了过来,越来越清晰……

“阿炎!”

君然笑吟吟地站起身来,一边对着封炎招了招手,示意他往这边来,一边对着他眨了眨右眼,向他邀功:瞧瞧,我帮你把你家的团子给“骗”来了!

封炎的嘴角微微地翘了起来,觉得君然今天这事委实办得不错,大方地说道:“我最近得了一把上好的雁翎刀,你擅长使刀,用着想必趁手。”

君然眼睛一亮,从善如流地笑道:“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总算阿炎这家伙上道!

君然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去公主府看看他的雁翎刀和小马驹了。

“炎表哥。”

涵星与慕祐易都跟封炎打了招呼,端木绯也只好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封公子。”

“端木四姑娘,”封炎看着端木绯微微一笑,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俊美的脸庞上泛着玉一般的光泽,“近来可好?”

端木绯只能照本宣科地答道:“托封公子的福,一切都好。”

自宣国公府的茶会后,他们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了,也就是说,她也有一个多月没见她的飞翩了。

想着飞翩,端木绯的瞳孔闪闪发亮,身子也放松了下来,问道:“封公子,飞翩最近可好?”飞翩都两个月大了,想必又大了不少吧。

封炎正要说话,就听君然脱口道:“你家飞翩越来越调皮了,上次还欺负我家乌夜呢!”

君然一本正经地告状,完全没注意到封炎正狠狠地瞪着他:君然这家伙真没眼力劲,这雁翎刀就不该送他!

“飞翩还是那么活泼。”端木绯扑哧一声笑了。

温无宸目光温和地看着端木绯和封炎,自然看出端木绯还没开窍,嘴角翘了翘,觉得这两个孩子真是有趣极了。

就在这时,一个温婉耳熟的女音忽然响起:“见过无宸公子。”

付盈萱款款地走上前,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对着温无宸盈盈一福,含笑道:“素闻无宸公子琴艺超绝,小女子想请公子指点一二。”

付盈萱看似从容大方,眸底却闪着一抹异样明亮的炽热。

这一次,她一定要抓住机会,让无宸公子认可她的琴艺,也让君然明白她付盈萱是有真才实学的!

温无宸看了看付盈萱,又看向了她身后的那架琴,眉眼一挑,“那架‘大圣遗音’可是姑娘的?”

付盈萱并不意外温无宸能认出这架“大圣遗音”,自信地一笑:“正是。”

“我记得这‘大圣遗音’的上一个主人是钟钰。莫非你是钟钰的弟子?”温无宸含笑问了一句。

“家师正是钟钰。”付盈萱的腰杆挺得更直了,“无宸公子,小女子数年前做了一首曲子,名为《潇湘夜雨》,想请公子聆听指点一番。”

这是凝露会,本来就是姑娘家展现才艺的地方,倒也没人觉得付盈萱轻狂,众人的表情中多是充满了期待。

几位姑娘交头接耳地说着话,也有人听说过这曲《潇湘夜雨》,据说这一曲是付盈萱两年前的成名之作,名动江南。

今日能听闻付盈萱弹奏此曲,若是惊艳四座,那么于今日的凝露会,也是一桩雅事。

温无宸莞尔一笑,道:“指点不敢当,就当以琴会友就是。”

言下之意就是同意了。

付盈萱按捺着心下的狂喜,又福了福身,就来到了琴案后坐下。她的丫鬟手脚利索地再次为主子点燃香炉。

随着几缕青烟升腾而起,琴音缓缓响起,清澈、悠扬、明净,幽幽地回荡在竹棚下,仿佛有一朵小小的花苞在枝头悄然绽放,那么娇嫩,那么清雅。

跟着,小雨叮咚落下,雨水绵绵密密,滋润着那小小的花朵,然而,渐渐地,天黑了,雨声也越来越大,一场蓬勃大雨以万夫莫当之势降临了……

那渐渐高昂的琴声牵动着众人的心弦,众人皆是情不自禁地闭起了眼,专注着倾听着,沉浸畅游在那清越的琴声中……

端木绯却是微微皱眉,樱唇紧紧地抿在了一起。

不对。

这首曲子绝对不是付盈萱所做!

琴声还在继续着,变得越发激烈,可以听到风声、雨声、雷声交错在一起,令人觉得仿佛天都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