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启正目光扫去,依稀瞧见了几个熟悉的面孔,之前造纸坊的案子时,宋启正见过陈家村的人,现在那些人又站在了这里。
只不过那次的案子与这次不同。
是他教子无方,宋旻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
宋启正翻身下马,就看到李佑从衙署走出来。
李佑是真的在这里,亲眼见到李佑这一刻,宋启正心中的希望彻底消散。
宋启正上前向李佑见礼。
“宋将军。”李佑的神情比之前更添了肃穆。
宋启正躬身赔礼:“我没能教好逆子,让他做出这等事来,无颜见李大人。”
李佑叹口气:“宋将军在北方战功赫赫,就是为了保护大齐百姓,本官怎么也没想到,为了构陷旁人,你手下的兵马会向无辜百姓动手。”
宋启正不禁一凛,除了勾结辽人,调动兵马宋旻还做了些什么?
李佑将宋启正让进衙署二堂,宋启正见到跪在堂上的几个副将。
李佑坐在椅子上,声音更为威严,眉宇间的怒气已经遮掩不住:“若非本官亲眼所见,也不敢相信,这些人与奸细勾结,将陈家村的人骗入山中,就要用箭射杀,以便让整件事死无对证。
本官审问之后得知,这都是宋旻暗中谋划的结果。”
李佑说完抬眼盯着宋启正:“宋将军,本官有一事不明,宋羡是将军嫡长子,与将军一起征战多年,为了大齐屡次身陷重围,宋将军该以此为傲才对,为何眼睁睁地看着这种同室操戈之事发生?
难不成宋将军有什么不能向外人道的苦衷?”
第一百零三章后悔
宋启正没有料到李佑会问出这样的话。
他与宋羡是父子,却闹到如今的地步,这些年他们都经历过什么?宋启正不愿意一一向外人说起。
但是这一刻,宋启正恍惚想起宋羡小时候的模样,生得眉清目秀,尤其喜欢笑,十分惹人喜欢,每次当他从外面回来,宋羡都会长着手扑过来,软软的小手拢住他的腿,他在书房里忙碌的时候,宋羡总要偷偷跑进屋子,有一次宋羡抱着他的腿睡着了。
宋羡喜欢叫他“爹爹”而不是“父亲”,那孩子喜欢与他一起用饭,喜欢送他出门,迎他回家。
他曾问过宋羡,是否喜欢骑射,宋羡总是摇头,奶声奶气地说:“我不要出去打仗,这样就见不到祖母了,我就要待在家中。”
宋羡的面容乍一看像宋家人,可仔细端详眉目却与生母格外相似,性子也随了生母,不喜在外奔波,格外的依恋家中的一切,那原本也是他喜欢的模样,可是后来他在外征战多了,那妇人心里也就没有了他。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宋羡那孩子也渐渐对他生了疏离,总会在家中惹出各种事端,对两个弟弟恶语相向。
再后来荣夫人出事,宋羡被人绑去了海上,宋裕、宋旻被辽人抓走,他被暗杀,阵前宋羡夺兵权……种种事端,让父子之情消磨殆尽。
宋启正想到这里才道:“让李大人担忧了,我们父子平日里有些分歧,但虎毒不食子,我不会向亲生儿子下手,宋旻做出这样的事也是我始料未及,但无论如何我也脱不开干系……”
宋启正与李佑对视:“私自调兵、与辽人勾结都非同小可,我会听从朝廷安排和责罚,希望能将此事查个清清楚楚。”
话点到即止,李佑也不能再去提点宋启正,宋家父子的关系,那是宋家的家事,他不宜说太多。
李佑道:“确实需要仔细查清,镇国大将军身边的乔副将与那些人有来往,乔副将跟随大将军这么多年,大将军最好想一想从前乔副将是否有过异动。”
宋启正身边副将很多,但乔副将是他得力之一,现在乔副将出事,这其中的关系捋不清楚,不要说宋旻,就是他恐怕也难逃通敌的罪名。
宋启正应声:“我立即就让人将乔副将这些年参与的战事都写清楚,将与乔副将走动亲近之人告知衙署。”
李佑点点头,目光中又多了几分深沉,他抬眼看着宋启正:“镇国将军想必早就猜到我来北方是为了节度使之位。”
宋启正心中一阵恍惚,李佑终于不再与他遮掩,却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李佑接着道:“但镇国将军不知晓为何朝廷如此安排,并非皇上是惧怕你宋家手握兵权,怕你们在北方做大,将来不好掌控,大齐有那么多节度使,只要一心一意为朝廷办事,皇上也不会心生猜忌,否则也不会让你在北方这么多年。”
宋启正听到这里,不禁心生紧张,他更为仔细地听着李佑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
李佑道:“那是因为有人密报皇上,宋家暗中勾结辽人。”
宋启正脸色彻底变了。
李佑叹了口气:“皇上虽然派我前来,却希望那密告是子虚乌有。”
接下来的话李佑不用说了,宋启正全都明白,原来挡在他面前的是这样一个密告,现在被朝廷抓个正着,他还有什么话能辩解?
宋旻不但葬送了自己,还让他丢掉了节度使之位,甚至可能连多年的战功都毁于一旦。
宋启正知晓,这件事必须查个清清楚楚,他没有任何的退路。
李佑还有许多事要处置,他站起身向宋启正道:“大将军要庆幸,你有一个好儿子。”
有了宋羡,至少北方没有发生兵乱,宋羡抓了奸细立下大功,有了这些事在先,朝廷才可能会继续让宋家治理北方。
李佑希望宋启正能够想明白。
宋启正离开了衙署,刚刚走出门,就发现宋裕没有在门外等候。
“二爷呢?”宋启正道,他还有许多事要问宋裕,想要弄清楚这桩事宋裕和荣氏知晓都少。
家将道:“二爷离开了,没有说去了哪里。”
宋启正长长地吸一口气,宋裕回定州去找荣氏了,想要荣氏出面为宋旻求情。
真是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