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藻看完了信,两眼突然向上一翻,一下子便背过气去,向后软倒。手中的几页信纸也缓缓散落到了地上。
饶是离得近的张佩纶和陈宝琛手快,猛地扶住了他,才避免了他实实在在的摔倒在地。
“快快请大夫来”张之洞大叫起来。
看到晕厥过去的李鸿藻,尽管事起仓促,但张佩纶却显得很是镇定,他和张之洞一道扶着李鸿藻在椅上坐下,然后开始给李鸿藻掐起人中来。
其他的几位清流名士见状,也急忙上前,有的给李鸿藻揉胸,有的给李鸿藻摩背,好一通忙活下来,足足过了有一刻钟的功夫,李鸿藻才悠悠醒转。
“中堂醒了中堂”
“中堂,您这是”张佩纶看着李鸿藻,小心的问了一句。
李鸿藻的目光落在飘落在地面上的那几张信纸上,他缓缓抬起手,指着那几张信纸,手又开始哆嗦起来,脸上的肌肉因为恼怒而变得扭曲起来。
宝廷上前将信纸一张张的全都捡了起来,他拿起信来,只略略扫了几眼,立刻脸色大变。
“一派胡言简直是一派胡言”宝廷狂怒地大叫了起来。
宝廷的喊叫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张佩纶和张之洞及陈宝琛等人都围了上来,一起看着信纸上的内容。
“此次使法,沿途所观,受益良多。特捡一二略述之西洋诸国,园林茂盛,街巷整齐,市镇繁华,一路楼房宏丽,道路平坦。法京巴黎楼阁华美,人物繁盛,轮车铁道,玉石琼莹,较他国都邑,又胜一筹。”
“学生以为,三代以前,独中国有教化耳,故有要服、荒服之名,一皆远之于中国而名曰夷狄。自汉唐以来,中国教化日益隆盛,传诸西洋,以至政教风俗,欧洲各国现得专擅其胜。其视中国,亦汉之盛时之视夷狄也。中国士大夫知此者尚无其人,伤哉”
“三代有道之圣人,非西洋所能及也。即我朝圣祖之仁圣,求之西洋一千八百七十余年中,无有能庶几者。圣人以一身为天下任劳,而西洋以公之臣庶。一生之圣德不能常也,文、武、成、康,四圣相承,不及百年,而臣庶之推衍无穷,愈久而人文愈盛。此法诚善,然非西洋之国,则势有所不行。西洋所以享国长久,君主政民赞政故也。”
“我大清乾隆以前,遐荒效顺,重洋慕化今英国知仁义之本,以臻富强,未始非由久入中国,得闻圣教所致。”
“西洋之政与我中国致治之道多有暗合者。中国自天开地辟以来,历年最多,百数十大圣继起其间。而西洋近数十年,亦多有大贤兴起,其言理之深,亦有不下于中国者。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西洋以此为立国之道,盖民富则国富,泰西立国之势,与百姓共之。盖岂有百姓穷困而国家自求富强之理西洋藏富于民,民有利则归之国家,国家有利则任之人民,是以事举而力常有继,费烦而国常有余。是以祖宗旧法自有深意中国地广物丰,人力充足,但须从国政上实力考求,而后地利人才乃能为我用,以收其利益,近年稍知讲求交接来,而于百姓身上仍是一切不管,而西洋汲汲以求便民,中国适与相反。今言富强者,一视为国家本计;抑不知西洋之富,专在民,不在国家也。我朝康乾之世,轮免各省赋税,藏富于民,廪溢府充,民丰物阜,鞭挞直及五印度,西洋亦效贡而称臣,而今西洋亦遵此道,遂得大治”
“简直是胡言乱语难怪中堂会气成这样”宝廷看着气吞塞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李鸿藻,怒道,“真是想不到他洪陶士竟然能写出如此的悖逆之言”
“蛮夷之地,岂有圣贤他洪陶士怎么敢如此说”黄体芳大怒道,“夷狄者,略有人气而矣,岂能以人目之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听了黄体芳的话,清流们更是愤激,一时间屋内全是对原来的同志洪钧的声讨责骂之声。
也难怪清流们如同被踩爆了蛋蛋一般,在他们这些圣贤书教导出来的人眼中,西洋夷狄根本就不算是人,当时的国家级大学者王闿运就坚决不肯承认西方人是“人”,“人者万物之灵,其巧弊百出,中国以之一治一乱。彼夷狄人皆物也,通人气则诈伪兴矣。”而坚持认为他们仅仅是“物”,不过是通了些人气,于是变得奸诈虚伪罢了。
而不是人的东西,怎么能理解圣贤之教,又怎么能出来和中国一样的圣贤,使得国家“大治”呢
在这样的观念下,洪钧的这封离经叛道的信,理所当然的引发了所有清流的愤慨。也难怪李鸿藻读完信,会气得背过气去。
李鸿藻推荐洪钧做林义哲的副手,又奏请给他密折专奏之权,本来是想要他钳制监视林义哲,随时把林义哲的“越轨”行为报告回来,好发动清议攻击洋务派。可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盼星星盼月亮,盼回来的,竟然是这样一封信这怎么不能叫他既失望伤心,又愤怒悔恨呢
洪钧一直是李鸿藻视为衣钵传人的得意门生,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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