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威远”舰的身影从自己的视线当中消失,林义哲才怅然若失的离开了码头,回到了家中。
林义哲到家后不久,门房便来报,说柳原前光又来拜访了。
林义哲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随即立刻换上了孝服,来到客厅和柳原前光等人相见。
林义哲一进客厅,便看到客厅的正中,摆放了一个蒙着幕布的木架。
“一早便来叨扰林君十分的过意不去”柳原前光按照日本人的惯常礼节,向林义哲拘了一躬。水野遵等人也跟着鞠躬。
林义哲长揖回礼,道:“柳原君说哪里话来我自守制以来,饱受朝中无知言官弹劾,又不能辩白,心情一直郁郁,柳原君和水野君来与我做促膝之谈,使我心怀大畅,感谢还来不及呢”
柳原前光听了林义哲语气诚挚的这番话,心里头竟然也涌起了阵阵热流。
自从来到福州查探林义哲的情况之后,柳原前光表面上对林义哲显得十分亲近,但内心一直保持着极大的警惕和敌意,生怕一不小心便着了林义哲的道儿。但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对林义哲的印象竟然不知不觉的发生了变化。
每一次自己带着水野遵等人来访,林义哲都亲自相陪,有时还设宴招待。因为他是在守孝期,不比寻常宴饮,招待客人摆的也是素宴,饮的也是素酒。但菜品酒食依然十分丰盛,堪比日本最好的酒楼。让自明治维新后一直过着俭朴生活的柳原前光大饱口福。
林义哲不但对他们招待得十分热情,而且言谈方面也不似守制前那样的藏着掖着,而是畅所欲言,令柳原前光大为吃惊之余,也不由得佩服他的学识渊博。
林柳二人这期间谈的最多的便是国家改革富强之道,林义哲的见解和柳原前光很多的想法都是不谋而合,林义哲尤其对日本自明治维新以来大刀阔斧的各项改革成就赞叹不已。但林义哲并不是一味的迎合柳原前光。他对日本明治维新当中出现的一些激进的作法也提出了批评,如日本在对武士阶层的改革上的冒进,使中小武士纷纷破产,社会财富分配极度不公等。林义哲认为中层武士是日本社会的一支强大力量,过度的剥夺压迫将把他们推向日本政府的对立面,从而引发社会动荡。林义哲对柳原前光坦言,他之所以收留鹿儿岛县落魄武士井上彦之助,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同情这些日本武士的遭遇,“君不正,臣投外国”,在林义哲看来,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对于林义哲的看法,柳原前光也深以为然,认为日本政府在这个问题上处置失当,正象林义哲所言,不少武士已经发动了叛乱,虽然都被政府镇压下去,但却引发了剧烈的社会震荡。正是日本政府犯下的错误,才有了日本武士要归化清国的事出现。
二人畅谈多日,各自都是受益良多,颇有相见恨晚之意。刚才林义哲说的那番言辞恳切语气诚挚的话,也的确是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无怪乎柳原前光感动。
此时的柳原前光,一想到自己的任务已经结束,马上便要回国,心中禁不住有一丝怅然。
“小夫人的画像,我已完成了请林君过目”柳原前光收回了思绪,一边说着,一边起身上前,揭开了罩着木架的幕布。
林义哲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急行数步,在画像前停了下来。
在约一人多高的雕花乌木镜框中,嵌着一幅签有柳原前光汉文名字的额绫的画像。
这是一幅西洋油画,画中的额绫身穿美丽的排湾族的传统服饰,眉似春山,眸如星辰,遥望着大海,身后的背景是碧海蓝天。可能是柳原注意色彩的表现,突出了她衣饰的红色部分,黑色部分较少,和蓝天大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使整幅画看来富丽明快,画中的额绫也分外动人。
只是额绫眉宇间那略显忧郁的神情,让林义哲一看之下,心中不由得一阵酸楚。
林义哲紧盯着这幅画像,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才象是回过神来的缓缓鼓起掌来。
“想不到柳原君的画功如此了得,能画得如此惟妙惟肖,仿佛是活着一般。”林义哲感叹道,说话的声音禁不住有一丝哽咽。
柳原前光的这幅画,已然勾起了他对刚刚离开的额绫的强烈思念。
“呵呵,只要林君喜欢,我就满足了。”柳原前光听出了林义哲对自己的画技的赞叹,心中暗暗得意。
“如此佳作,真正是千金难求。月夜孤寂时,可慰我思虑之苦。”林义哲感激的对柳原前光说道,“林某当重重酬谢柳原君才是。”
“林君,你我如今已是至交,说这样话便是太见外了。”柳原前光正色道。
“林某失言,还请柳原君不要见怪。”林义哲道,“柳原君今天来了,就请在舍下用餐,你我正好畅谈一番。”
“多谢林君美意。”柳原前光道,“今日我其实是来向林君辞行的。”
“噢这么快就要走”林义哲愣了一下,接着便叹息起来,“我还有好多问题,想要向柳原君请教呢。”
“我其实也还有好多问题,想和林君讨教,只是公务繁忙,脱身不得,”柳原前光道,“多日叨扰,受益良多。我在这里谢过林君了。”
柳原前光说着,向林义哲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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