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站在那里,不由得一愣。
醇亲王本能的想要站起来,但他还是强忍住了,没有动弹。
正当醇亲王倍感尴尬如坐针毡之时,文祥、沈桂芬等诸大臣也都到了,纷纷向两位皇太后行礼跪倒,慈禧太后一一平身赐坐,太监们搬过一个又一个的绣墩,一时间小小的“大雅斋”内显得有些拥挤。
而恭亲王始终没有座位,一直站在那里。
看到人都到齐了之后,慈安太后首先宣布了同治皇帝的死讯,大臣们闻听之后无不掩面痛哭,惹得慈禧太后又掉下泪来。
在大伙儿哭过之后,慈安太后便直接提出了另立储君的问题。
“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后现下虽有身孕,然生产须得数月之后,且是男是女亦不得知,皇位久悬,非国家长久之计。”慈安太后起身,环顾君臣,朗声说道,“列位均是朝廷肱股,有何建言,不妨直言。”
听了慈安太后的话,所有的人心里全都是咯噔一下,没有人说话。
“文相,你且说说。”看到没有人说话,慈禧太后的目光转向了文祥。
看到慈禧太后开口问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文祥而不是恭亲王,几位大臣都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坐得都不那么安稳了。
尽管慈禧太后没有问自己,但此时的恭亲王,头脑却已然飞速转了起来。
毕竟,这“叔嫂共和”的局面,是从他开始的
当年年轻的叔嫂联手夺得了政权,但在制度设计上却犯了难。
合法掌握着最高权力的,是当时年仅6岁的同治皇帝,他只是个小孩子,本身就需要辅政者乃至摄政者。而合法掌握辅政权乃至摄政权的是肃顺等“顾命八大臣”,却已经被打倒。面对这种局面,叔嫂们创造性地进行了一场涉及根本的政治体制改革:“一国两制”,即皇太后的“垂帘听政”制度,与恭亲王的“亲王辅政”制度同时并存。
这两种制度,虽然史有先例,但都是权宜之策,并不符合大清“祖制”,更不符合中国传统的防止君权旁落的基本准则。自古以来,后宫、外戚干政都是正统朝廷所不容许的,而且,“垂帘听政”很容易激发人们对武则天称帝的无限遐想。至于历史上的“亲王辅政”,大多都演变成为篡位的悲剧,在通往最高权力的台阶上,这些血缘高贵得离皇帝宝座只有一屁股之遥的亲王们,其实是睡在身边的、最为危险的政敌。
这种“叔嫂共和”的权力格局,在清初的孝庄太后与多尔衮的搭档中,已经做过试点,积累了实践经验。但在那个年代,孝庄太后的权威远不如多尔衮,实际上还是“亲王辅政”一头独大,只是因为多尔衮或出于政治觉悟或出于“伟大爱情”,才保住了顺治小皇帝的皇位传承。但已经无限接近于最高权力的多尔衮,最后还是没能逃脱“老二”们惯常的下场:身败名裂。
在“叔嫂共和”的早期,年轻的太后们与亲王们参与政权管理的并非只是恭亲王一人,基本奉行了“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分工,太后们在后宫负责教育皇帝,而亲王们负责在朝廷管理国家。一切政令都通过形式意义上的“谕旨”而下达,太后们更多地是代替皇帝履行国家元首的象征作用。
在这样的格局中,恭亲王自然成为国家权力的中心。瓜田李下,嫌疑自生,恭亲王在日理万机的同时,令太后们感觉被怠慢,甚至怀疑将遭遇又一个多尔衮,实在也在情理之中。当“叔嫂共和”进入到第四个年头1865年时,两宫太后突然发难,一举褫夺了恭亲王的“议政王”头衔。
当时朝野上下普遍认为,这是慈禧太后主持的夺权行动,但这实在是两位年轻寡妇的联手亮剑。尽管都被尊为太后,但此前慈安太后贵为皇后,她之于慈禧,不仅是妻于妾,更是君于臣。作为昔日的正宫娘娘,同治皇帝的教育,乃至日常生活,都是由慈安太后,而非皇帝的生母慈禧太后来负责。在世人的眼中,慈安太后的形象十分和善,甚至懦弱,但在最为关键的辛酉政变中,她所表现出来的果决和刚毅,绝不亚于慈禧
第四百一十章“阿玛饶命”
而这一次同治皇帝突然驾崩,慈禧太后受了巨大的刺激,变得难以主事时,又是慈安太后当仁不让的主持起了大局
听到慈禧太后率先向自己的发问,文祥努力定了定神,回答道:“回皇太后的话,皇上龙驭上宾,天下不可一日无主,现下南方刚刚平定,倭寇退散,与日本新订和约未久,尚未换约,日本如知朝廷无主,其事极险,恐致动摇国本。当早立新君为上。”
听了文祥的回答,慈禧太后赞许的点了点头。
“皇后虽有了喜,然生产尚须数月,且未知男女。帝位万不可久悬,须当在宗室中另立新君才是。”听到文祥的回答当中并没有提到帝位的人选问题,知道在座的王公大臣们肯定是心有疑虑,慈安太后索性将问题挑明了。
听到慈安太后给这一次的会议定了“基调”,恭亲王的心里又是咯噔了一下。
“皇太后圣明。”醇亲王心里明白两位皇太后已经定了主意,赶紧说道。
“七爷,你看这宗室之中,谁人承继大位,较为合适”慈安太后向醇亲王问道。
“这回皇太后的话,臣此事,臣从未想过”醇亲王嗫嚅着说道,冷汗涔涔而下。
“那七爷就好好想想罢。”慈安太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满之色,她随即转向了文祥,“文相以为,宗室之中,谁人可以即位”
“回皇太后的话,臣以为,宗室之中,以醇王之子载湉较为合适。”看到慈安太后率先向醇亲王发问,文祥心下登时雪亮,他略一思忖,便起身跪下说道,“此外,惇王之子载濂、载漪及多罗隐志郡王之子溥伦亦可在选。”
听到文祥一下子给出了四个人选,而且排在第一位的竟然是自己的儿子,醇亲王一时间大惊失色。他刚想说话,却不料那边慈禧太后已然接下了文祥的话头。
“文中堂说的这几个,都不错。”慈禧太后的目光扫过几位王公大臣,“不过,惇王已然过继出去,溥伦去年才生,不到一岁,又是旁支,皆不如载湉合适。我看,莫若立载湉为好。”
慈禧太后说着,目光转向了恭亲王。
尽管慈禧的目光不甚凌厉,但此时此刻,恭亲王仍然觉得自己的身子好似被她的目光刺穿一样,一时间头垂得更低了,浑身有如茫刺在背。
“这湉儿才不过四岁”醇亲王下意识的想要推辞,但他的眼睛刚一碰上慈禧太后的目光,下边的话便缩住了。
他已经从慈禧太后严厉的目光中,明白了什么。
“沈相觉着呢”慈安太后向沈桂芬问道。
“皇太后圣明,载湉实堪为皇嗣,臣请立载湉为帝。”沈桂芬起身跪下,叩首说道。
“宝相的意思呢”慈安太后又向宝鋆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文中堂、沈中堂所议极是,臣附议。”宝鋆也起身跪下说道。
“六爷,你看呢”慈安太后这时转向了恭亲王,问道。
“回皇太后的话,臣以为,宗室之中,唯有载湉最合继统。”恭亲王恭身说道。
听了恭亲王的回答,慈禧太后哼了一声,转过了头。
“大伙儿都起来罢。”慈禧太后说道,“天儿凉,别跪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