钺,乃是为了天下苍生皇天在上,张某若是有一字虚言,不得好死”
听到张佩纶真的发起了毒誓,黄体芳的脸上登时红了起来,接着又由红转白。
他当然明白,张佩纶的起誓,是当真的。
身为清流派的一位要角,张佩纶虽也曾抨击、指责过洋务官员,但他的出发点和角度却与保守顽固派完全不同。
张佩纶是同治年进士,1874年授编修侍讲。同光之季正是清王朝多事之秋,列强环伺,衅端屡作,水旱连灾,民生凋蔽,有感于封建统治的岌岌可危,立足于封建卫道的正统立场,张佩纶慷慨言事,抨击时政,指斥当道,由于同光年间,腐败势力盘根错节,各级官吏贪赃枉法,加之外患频繁,情况尤为严重。张佩纶目睹清政府的腐败和列强的蚕食,忧心忡忡,感慨良多,曾言:“十年以来外侮纷起,无岁无之,自今以往其有极乎”“而上下苟安因循,风气颓靡,已复尽道光季年之习,其流极或且过之。”张佩纶可以说是真正继承了历史上“谏臣”的传统。
和那些“卖直买名”的清流言官不同,张佩纶是真正站在儒家正统立场上,为百姓仗义执言,为国家富强殚精竭虑。远的不说,就在今年,四川东乡县署知县孙定扬议派加捐,每征银一两,加收五百文,引起抗粮风潮。孙定扬诬告乡民叛逆造反,请派军队洗剿。提督李有恒竟当真派兵前往镇压,杀害寨民500人,酿成特大血案。此案发生后,张佩纶等人多次上书,参劾李有恒妄杀无辜,终使该案经反复核查得以平反,孙定扬、李有恒被刑部议定斩监侯,500位冤魂得以安息。
张佩纶的出发点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虽然受见识学问的影响,其恤民主张也多流于空谈,但他承袭了儒家的民本思想,以“经世济用”为本任,和黄体芳宝廷之流有着本质的不同,是以今日会有这样翻脸的事情发生。
“道不同,不相与谋黄体芳,我今日同你割袍断义,划地绝交”张佩纶长身而起,一抖衣摆,伸手猛地将衣摆撕下一块,丢在了黄体芳的面前。
“好好好张幼樵你是心系天下,我是沽名钓誉你做你的管宁,我当我的华歆”黄体芳瞥了一眼地上的衣摆,冷笑着猛然抓起酒杯,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我黄体芳若再与你张佩纶有半分交集,有如此杯”
几个人的争吵声本就惊动了店老板和周围房间的客人,但店老板和小二碍于几人都是朝廷命官,未敢进来劝说,此时听到酒杯摔碎的声音,无不大惊失色,冲了进来。
黄体芳此时看也不看来人,而是狠狠的瞪了张佩纶等三人一眼,转身负手昂然而去。
“我说,这位爷,您这是唉小的我这不亏大发了么”店老板冲着黄体芳的背影,带着哭腔说道。
张佩纶起身上前,缓缓弯下了腰,拈起一块碎瓷片看了看,叹息了一声。
这家“太白居”酒楼乃是远近闻名的高档酒楼,文人雅士的聚会之所,不但菜肴皆为名厨所制备,所用的食具也甚是讲究,酒壶酒杯等瓷器也是在江西景德镇请名家烧制,不但制作精美雅致,器身上还题写有古人诗词,件件价值不菲,成套者犹为难得,而黄体芳竟然给摔碎了一个杯子,能不教老板肉痛么
“店家,这摔碎的杯子,你开个价儿,我等赔给你便是了。”张佩纶好言道。
“这位爷,这杯子和壶,是一套的,这摔碎了一个,您叫我上哪儿配去啊”店老板叹息道,“这么着,我也不为难您,您们几个都是朝廷命官,我也惹不起,这杯子,便算十两银子罢了。”
听到店家开出了十两银子的价格,张之洞心知店家并未多要,当下张佩纶取了银票付给了店家,又算了酒席钱,张之洞和陈宝琛心下过意不去,欲要负担一些,张佩纶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示意不必了。
“漱兰他这会子回去,怕是要真上折子参劾林义哲了。”张之洞道,“一个弄不好,说不定两宫皇太后便会怪罪到咱们的头上。”
“他这个折子一上,又会是一场血雨腥风。”陈宝琛也说道,“林义哲这一回,恐怕是要有麻烦了,只怕恭王和文相也难以保他了。”
“乱英国亦可乱大清,张元、吴昊”张佩纶紧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替林义哲想着破解的办法。
“幼樵,今日之事,要不要说与老师知道”张之洞向张佩纶问道。
“要说,恐怕老师亦要受他牵连了。”张佩纶想起老师李鸿藻,禁不住忧心忡忡,“事不宜迟,你我这便去老师府上,将今日之事禀明,请老师定夺。”
张之洞和陈宝琛连声称是,当下三人离了酒楼,径直前往李鸿藻宅邸而去。
不多时,三人进了李府,将刚才发生的事说给了李鸿藻,李鸿藻听完,呆坐在了椅子上,半晌作声不得。
“漱兰若真是上了这个折子,只怕我也要不认他这个学生了”李鸿藻叹息道。
“老师何出此言”张之洞有些奇怪的问道,“此事与老师有何干系”
“他能做出如此狠毒题目出来,如若说身后没有主使,谁人会相信”张佩纶不等李鸿藻回答,便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恭王与文相只怕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老师。”
听了张佩纶的话,张之洞和陈宝琛恍然大悟。
“我适才如此斥责于他,就是为了要让他消了此念,盖此计太过阴毒,又是虚妄不实之罪,两宫皇太后纵然准了,日后也必会追究主使之人。”张佩纶又道,“那时我等只怕要人人自危了,非独仅是老师。”
“幼樵说的是”李鸿藻长叹一声,“林义哲得两宫皇太后恩宠,又是恭王和文相看重的人,漱兰用这法子弄倒了他,两宫皇太后和恭王文相,日后会如何看待我等”
第四百七十八章张元吴昊
“漱兰要说平日里脑子也不糊涂,他就没仔细想想,他今天用这莫须有的罪名参林义哲,就算参倒了林义哲,会给朝中多大的震动手段如此阴狠下作,他黄漱兰日后还不成了朝野上下的公敌谁会想当第二个林义哲”
听到老师李鸿藻的话,张之洞和陈宝琛这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张佩纶不惜和黄体芳翻脸,一时间后背凉气直冒。
“要不要再找人去劝劝漱兰,要他不要上这个折子”陈宝琛提议道。
陈宝琛一向忠厚,刚才虽然也给黄体芳不分青红皂白的骂的很惨,但他并没有记恨黄体芳,在听了李鸿藻的话之后,便一心想着如何化解。
“他是不会听的。”张佩纶摇了摇头,“现在的他,便有如疯犬一般,逮到谁便会咬谁。谁阻止他参劾林义哲,谁便是他的仇敌。”
陈宝琛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张佩纶也没有再说话,室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极度沉闷而压抑。
许久,还是李鸿藻先打破了沉默。
gu903();“林义哲想是还没有到京吧”李鸿藻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