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陷在八仙椅里面,将腰板挺直了一些,挤出一个连宋钰都觉得太过生硬的笑容。罗雅丹说道:“这里是在罗府,从前罗叔怎么叫我陷在还是怎么叫吧”
“就这样叫呗,以前你小的时候我自然是可以叫你侄女,这才几年时间你就出落成大姑娘了,在那样叫就显得有些套近乎了。”罗掌柜嘿嘿地笑着:“我知道大小姐很忙,我也不愿这时候再来给大小姐你添堵,只是这事我确实不敢拿主意。”
“我知道,那些嚷着要兑换银契的人弄坏了一些座椅,他们心中有怨气就让他们洒出来吧,但是灵堂须得收好,明天下葬的事万万不能耽搁。”
罗掌柜摆摆手:“如果是这样的小事我哪里会来麻烦大小姐。灵堂我们一直也小心守着,虽然损坏了一些白幡,但还是将那些人堵在了寒门,就在不久前乌木堡、夏糖叫了一些其他别的小家族的少爷小姐些来了寒门,说是要为死者凭吊,本来都是在天关城长大的人,难免没有一些盘根错节可以攀扯上的血亲,我看他们很有诚意,而且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所以就放那些人进去,结果刚跨进寒门大门,外面堵着的那些人就一齐动手打人,幸好有几个伙计手脚快,总算冲那些人手里将这几个身娇肉贵的公子小姐们抢了下来,现在受伤的人还躺在寒门里,事儿是出在寒门的,这些个公子哥们家中大多殷实,如果乌木家、夏家追究起来,我是在没法做主,所以不得不硬着头皮来劳烦大小姐。”
罗雅丹座在椅子上,抬头望着身畔的宋钰,正好宋钰也朝她看来。罗雅丹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慌乱,连忙强自镇定地干咳着。昨晚的遭遇虽然最后结果来了个惊天逆转,但对于罗雅丹来说却近乎屈辱,所以知道这些事的人都出奇地保持着一种沉默,所以罗掌柜根本不知道罗家已经和乌木家等已经撕破脸皮。
“并不算高明的阳谋”宋钰适时地小声说道。
第三十四章大爷
罗雅丹有些不满意宋钰这种八风不动的性子,在宋钰面前感觉他才像一个挥手间调度千军万马的将军,而自己反倒成了小喽啰:“如何不高明那些人在寒门出事,寒门无论如何都赖不掉这个责任,就算知道这是一块黄连,罗家也得和着糖水吞下去。”
宋钰稍微一想便说道:“世上哪有尽如人意的事儿,福祸相依罢了。他们将海口城过来兑换银契的人放进城,然后又做这雪霜加霜的事,但任何事总会有转机的,我随罗掌柜过去看看就好,必然不会耽误了明天的下葬。小姐您将先前的事吩咐下去,尤其是要将这些海口过来的人的头领找出来。”
罗雅丹点点头,朝门口守着的彭亮吩咐道:“你陪着宋钰去寒门,有个意外也能相互照应。”罗雅丹终究还是照顾到自己这个扈从的感受,这其中保护的意思明显多过相互照应。
宋钰连连拒绝,杀了人后的彭亮像是浴光腾飞的蚂蚱,只是一夜之间的差别,彭亮本人从里到外都发生着一些惊人的变化,只是别人都还未察觉到罢了。宋钰侧眼瞄了一下彭亮,听着他呼吸之间粗壮而有力的吐息身,听着血脉中汩汩的声响心中暗自叫着好运道:“真是狗屎运。也许是以前温室中长大的缘故,这段时间的遭遇尽然让他换为奋进的动力,尽然有退化入先天的趋势,也许再给你一年多时间,便能进入雷动境界。”
宋钰最终执拗不过罗雅丹,还是将彭亮塞了过来。彭亮一路上都在用沉默来表达自己对这个一步登天的书生扈从的不满,虽然他对大小姐的安排不敢有半点的怨言,但给一个扈从做护卫,彭亮想着都觉得可笑,如果真是这样,那只能说明这个扈从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虽然宋钰昨夜有一些可圈可点的表现,但这并不影响彭亮在心中为宋钰成功地贴上钻营弄巧的标签,对于彭亮的微妙态度宋钰自然有所察觉,对此他并不为然。大多数时候宋钰都是一个人低头思索,只是偶尔向罗掌柜问着一些问题,在将要到寒门的时候,宋钰忽然停下脚步:“明天就要入殓,下葬的棺箔是否准备妥当”
“差不多准备好了,棺材铺那边不会有任何问题。今天乌木家的少爷伤在寒门了,如果乌木家和夏家联合起来,再有那些跟风的小家族作推手,恐怕明天难以顺利下葬。”
“走,看看去”宋钰扬手挥了挥,走在罗掌柜前方,负责收朝前面走去。
“错了。”罗掌柜指着似锦巷说道:“这里走。”
“没错。”宋钰依然没有停留,朝着与似锦巷相反的方向径直走去:“咱们看看棺材,死者为大,天大的事也要放一放。”
天色近午,就连那些躺在家里睡觉的懒汉子也起了床,街上人流愈发多了起来,而寒门早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看热闹的人甚至将从海口城赶过来叫嚷着兑换银契的外地人也围在中间。一些好事者还扛了凳子,端着一碗茶悠然自得地坐在寒门对面,等待着好戏上演,周围那些大大小小的酒楼茶坊也一样人满为患。
“我家少爷既然在寒门出的事,罗家就要负全部责任。”一个牛高马大的汉子堵在寒门门口,如铁塔般将门口堵得严严实实,那汉子抡着一根胳膊粗的铁棍扬手就砸在门楣上那刻着“寒门”字样的横匾上。
横匾哗啦巨响中被砸成两截从头顶落下来,那汉子信手一捻便将百余斤重的半块横匾抓在手中,往身边门墙上一放,随后斜眼看着头顶另外半块摇摇欲坠的横匾,没有将它取下来的意思,只是转身面对着屋子里面,朝一众战战兢兢的寒门伙计说道:“别家的这些人我管不着,但我家少爷的公道不能不讨。”
“又不是我们出手打人的,带头打人的就是你身后那个汉子,你为何不找他理论”其中一个伙计实在气不过,忍不住还嘴了一下,话还没说完,铁棍已经呼啸而至,砸在那伙计脑袋上,顿时血光飞溅。
魁梧汉子铁青着脸收回铁棍,撩起衣服将棍子上的鲜血擦拭干净:“爷爷说话,何时轮到你还嘴了”寒门众多伙计敢怒不敢言,只得七手八脚将受伤的同伴抬下去:“快,找金疮药来,再找些绷带。”
青松摇摇头:“没用,颅骨都敲碎了,神仙难救”
一席话说得众人心沉到黄泉最深处,躺在脚下的同伴脑袋上鲜血还在咕咕地不停往外冒着,这一刻这些伙计都觉得死亡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青松回头看着坐在旁边凳子上翘着腿喝茶的一个青年:“乌木少爷,既然你没事,能不能和你家这下人说一声,何必与我们这些小人物过不去”
“谁说我没事”乌木堡端起茶碗,吹开浮在上面的一层茶花抿了一口:“少爷我好心好意带着伙伴们来这里,本想为死者上一炷香,结果刚跨进门口就被狠打一顿,这会我五脏六腑都还在翻江倒海的疼。”
乌木堡周围俱是和他年龄不相上下的同伴,一个个衣着华丽到极致,甚至还有两个男子衣服还用蛟蚊金线绣着图样,单单是这一件衣服恐怕普通家庭一辈子的积蓄也没法买得起的。那些人不约而同地说道:“内伤,堡少爷这必然是内伤,和我们的症状一样。”
“无耻”青松刚要大骂,忽然想起那尊杀神就在身后,终于是沉默了下来,只能等待着赶过去报信的罗掌柜回来定夺。
“让一让,让一让。”一个声音恰好从外面传来,青松听着耳熟连忙抬头望去,正好见着大小姐身边经常跟着的护卫扒开人群钻出来,在他身后跟着的是笑容可掬的罗掌柜以及一步登天成为大小姐扈从的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