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方找到了102室的位置。
“这里原来就没有墙,是你家自己加了一堵墙,大概是为了把这个空间隔成封闭式厨房和餐厅。没有申报过。”陈易生得意地托腮看向唐方。
唐方皱眉抬眼:“你的意思是你拆了这堵墙没有问题?”
陈易生在图纸上划了一条线:“完全没问题。最早呢,115号只有一户人家住着,102是以前的会客厅,也可以做舞厅,开间大,采光足,深度也够。后来被乱七八糟的人占了,瞎胡搞。会客厅哪里来的煤气和水管?他们就把老地板挖掉,接进管道,所以这两处才改铺了地砖。你看这里,现在卧室和客厅间的那堵墙也是你们后来加的,原来都没有。这里这里才是承重墙。”
他看着唐方黑沉沉的眸子,不自在地挠了挠头:“以前乱的时候,上海的老洋房都会被乱七八糟的人住进去,不是说你们家乱七八糟。”
唐方在图纸上点了点:“我太外公是1924年买下禹谷邨115号的。这里一直都姓方,后来只剩下102这一间,再后来我外公外婆才又买回了202。”
陈易生愣了愣,站了起来:“你家阿姨回来了。我先吃点东西。”
赵士衡轻声问了一句:“唐小姐,你是打算收复祖业买回整栋115号?”
唐方瞥了他一眼:“我像那么有钱的人吗?”
“像,越有钱的人越小气——啊——哈,我去看看有什么吃的,唐小姐也饿了吧?不如边吃边聊。不过你放心,易生装修你家肯定不会有问题的。”赵士衡赶紧远离眼神自带飞箭功能的唐小姐。
陈易生一只手飞快地整个藤篮子里的东西都摊在了餐桌上,招呼赵士衡:“有方便面,有午餐肉,还有盒鸡蛋。你来泡个面。唐小姐,你也来一包?”
唐方拿出手机,关掉录音,用软件把图纸扫描保存好以备查询核实。她走到餐桌边,微笑着告诉陈易生:“我不饿,谢谢。但这些吃的都姓唐,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能随便碰的。”
陈易生举双手投降得笑弯了眼:“行行行,我服了你了。房子姓方,吃的姓唐,行了吗?”
唐方嫌弃地看着撕开一半方便面包装被她说得停下来的赵士衡:“还有,我的出前一丁,不是用来泡的,是用来煮的。”
既然违章拆墙不存在后患,那么当务之急是和陈易生协商,他离开时哪些东西必须留下,哪些可以折价留下。唐方向来识时务拎得清。
吃了我的面,是不是可以多留几样好东西,算便宜点,然后早点滚蛋。
“我有面,你有锅吗?”
陈易生和赵士衡看着温柔微笑的唐方,背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位唐小姐好像还是刚才那样正常些。
锅是好锅,Mauviel 的比目鱼锅里,水噗噗噗冒着蟹眼泡。旁边的酷彩26厘米珐琅平底锅中,Spam午餐肉切得不厚不薄,滋滋冒油。四个单面煎的荷包蛋,流质的蛋黄颤巍地晃荡着。
唐方把面放入锅中,开了计时器。
陈易生抻长脖子看了看,有点遗憾:“你篮子里连鸡蛋都有,怎么没有青菜呢?要有广东菜心多好。不用多,两根就好了。还有我不爱吃单面煎的荷包蛋,你帮我双面煎得老一点。”
我看你长得像根菜心!唐方非常非常非常想把平底锅拍在他脸上。
“走开。”
“啊?”
唐方用长竹筷把午餐肉一片片翻过身继续煎,台词你去死换成了皮笑肉不笑的关怀:“小心被油炸到。”
陈易生缩了缩:“哦哦哦,你也小心点,那我去放点音乐。”直接从十二万分的自来熟变成了三十六万分的自来熟。
赵士衡利索地洗好刀具和砧板,拿出两个大碗烫干净,小心翼翼地放在唐方手边,讨好地用上海话套起了近乎:“上海小姑娘都勿下厨房了,唐小姐侬看起来厨艺老赞格,连午餐肉都切得噶匀称。零点八公分?一公分肯定勿到。就是太麻烦侬了,谢谢侬哦。”
唐方斜睨了他一眼。赵士衡立刻闭上了嘴,但坚守阵地不退缩,伸手把两个大碗之间的碗间距缩短到零点八公分。
“其实我不是要骗你。”赵士衡再次鼓足勇气:“你看,既然你家还有202室,是不是考虑能把102继续租给易生呢?”
客厅里的复古无线音响里流泻出吉他前奏。
唐方凝神听了听,看向赵士衡:“Such a Fool.”
赵士衡愣了三秒:“——我吗?”
客厅里陈易生哈哈大笑起来,跟着节奏摇起来:“她是说这首歌的歌名。不过你也是真傻,要不然在美国你怎么会收留季延松那种白眼狼?吃你的住你的用你的还坑了你!”
计时器滴滴滴响了起来。三分钟到了。
“哦——原来煮方便还要定时啊?”赵士衡定定神,觉得唐小姐像一本好厚好厚的书,实在看不透。
“102这间老洋房改造的样板房,是不是要接待很多来参观的客户?还要卖很多家具和家居用品?只续租三个月你们损失很大吧?”
唐方问得云淡风轻。
赵士衡原地石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