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在她十六岁那年,哥哥从北平读了一年医学院放暑假回来,和柳源打了一场大架,她吓坏了,哥哥怎么会和阿洛哥哥打架?他们俩从小玩到大,哥哥会和别人打架,可从来不会和阿洛哥哥打架,他常说,阿洛是他一辈子的兄弟,怎么会把阿洛哥哥打得起不了床?她一直哭,可是哥哥怎么也不肯去看阿洛哥哥,也不许她去看。
她后来还是去看了,阿洛哥哥笑话她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说他没事,很快就好了,可是她看得出来,阿洛哥哥笑得很勉强。
后来哥哥被爹娘押着也去看了阿洛哥哥,回来之后变得很沉默。再后来他们俩又和好了,和往常一样嘻笑怒骂,一起聊天一起谈些国家大事,还和爹和伯伯一起喝酒。
她很快活。绕着他们来来回回转,阿洛哥哥还像从前一样温和地对她笑。只是哥哥在暑假结束去北平的时候,对她说了几句话,他说:“英儿,你是大姑娘了,以后别整天跟着阿洛。”他犹豫了半天,才说:“以前哥哥说要让阿洛哥哥娶你都是开玩笑的,傻丫头你可别当真啊。”
她笑嘻嘻仰一仰头:“谁告诉你我当真了啊?傻哥哥。”
哥哥松了口气,她心里忽然觉得有点怪怪的,就又问:“你干吗忽然跟我说这个啊?”
哥哥摸了摸她的头,却转了话题:“你迟了一年上学,得19岁才能考大学了。”
她不以为然,这个时候女子上大学还是很少见的,特别在他们这个小城里,19岁的姑娘都成亲生子了,她都算好了,她19岁的时候,阿洛哥哥22岁,刚刚大学毕业,他要是回家来呢,她就不上大学;他要是不回家呢,她就试着考到他身边去。
由于陆家存着退亲的心思,一直不肯和柳家来往,而柳家因为自尊和恼怒,便不肯在友邻面前提起这桩亲事,姚红英始终不知道亲事的存在,直到她十八岁的时候,她从中学里回家过节,才从父母那听说,柳源和他自幼定亲的女孩子定下了婚期,明年就要成亲了。
她呆住了。她脱口而出:“胡说八道!你们骗人!”
一向顶宠她的姚老爷瞪了她一眼:“没规没矩,这种事有什么好骗人的。”然后对她阿娘说:“柳源要成亲了,你说咱们家这两孩子也得考虑起来了,阿德21,英儿也18了。”
到底是当娘的心细,看到姚红英到现在都没缓过来的震惊,说:“你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呢?”待姚老爷出去,她拉了女儿过来:“英儿?”
姚红英说:“你们就是胡说八道的啊,阿洛哥哥不是在上海吗?怎么可能定亲?”
姚太太便说:“那女孩子原本就是阿洛2岁时定下的,她祖母去世了,遗命两人成亲,两家便议定了。”
姚红英跳起来:“这不可能,阿洛哥哥多讨厌盲婚哑嫁啊,肯定是柳伯伯他们瞒着阿洛定下的,阿洛哥哥知道了肯定不肯的,柳伯伯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姚太太说:“你柳伯伯说,阿洛是肯的。”
姚红英更加不相信了,叫:“阿洛哥哥怎么会肯?阿娘,阿洛哥哥才不会肯呢!”眼圈都急得红了,跺着脚跳来跳去,“太不讲理了!太过分了!阿洛哥哥太可怜了!现在都是新时代了,怎么还讲封建那一套呢?阿娘,你去劝劝柳伯母,阿洛哥哥会伤心的。”
姚太太看着女儿的眼神,脸色慢慢变了,一声不吭地站起来,过了一会儿才说:“英儿,人家家里的事情,咱们家怎么能插手?凭什么插手?你越大越没规矩了。”
姚红英急得没办法,抓着姚太太的手臂软声央求:“阿娘……”姚太太没理会她,转身便走。
过了一个晚上,姚红英便想通了,阿洛哥哥是个有主见的人,他不肯,就算定了亲又能怎样?等他回来了,就没事了。
然而终归是不安,但她又没有柳源的地址,想写信去问都不知写哪里去,等到柳源回来,已经是两个月后。
这一年暑假姚启德没有回来,因为医学院课程紧张,暑假里又需要去各个医院轮流实地学习。
柳源回来的时候是姚红英先看到了,她箭一样冲到柳源面前,紧张地说:“阿洛哥哥,阿洛哥哥,你终于回来了!你爹娘给你定了亲了你知道不?”
柳源看着冲到自己面前一脸发红的姚红英,像从前一样和气地笑,说:“英儿还这么孩子气。”
姚红英跺着脚:“我说,你爹娘瞒着你给你定亲,就是你很讨厌的那个指腹为婚的!”
柳源笑起来,笑得一张脸神采飞扬,明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快乐幸福,嘴角止不住地往上弯,欢喜似是从全身毛孔里溢出来,这样的柳源,是姚红英从来没看见过的,她傻了一傻,便听到柳源温柔地说:“那不叫指腹为婚,两家定亲的时候,我2岁,她1岁。”
那有什么不一样吗?姚红英结结巴巴地说:“可是……”
柳源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傻丫头,阿洛哥哥明年就给你娶个漂亮的嫂嫂回来,高兴吧?”
姚红英喃喃地说:“你不是,你不是不喜欢盲婚哑嫁的吗?”
柳源微笑:“那是从前,后来我认识她了啊。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英儿你一定会喜欢她的。”
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姚红英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回到房间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一下子,她的天地都翻转了过来?
阿洛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那个假期,因为姚启德不在家里,柳源就不像以前那样经常来,她便去柳源家里,反正自小两家来往密切,柳母没有女儿,极喜爱姚红英,她本来就常常去。
她其实是矛盾的,每次见到柳源,见到他总是欢欢喜喜的样子,心里便像剜了一刀一般,极难受。可是见不到他,又是空落落的,很想见他。又因为那女子从来没出现在她面前过,便总觉得这不像是真的,像往常一样说笑的时候,心里总还存了一丝指望,一丝幻想。这般来来去去,她反而觉得每次见到柳源时的难受像成了瘾,欲罢不能。
因为这样,她反而没有给哥哥去信,仿佛问了哥哥,哥哥回答了她,她便要从自己的幻想里梦境里醒过来了。
直到寒假里哥哥回来过年,她也装作什么事都没有,什么话都不问。柳源来家里,她高高兴兴地说:阿洛哥哥你来了。去柳源家里,见到柳源,也高高兴兴地说:阿洛哥哥我来了。
有时候晚上做梦,便梦见凤冠霞帔,阿洛哥哥来揭她的盖头,她便欢喜地想:果然那些不好的消息都不是真的。
☆、第26章二十(下)
可是过了新年,柳家开始慢慢着手婚礼的事情,一点一滴看在姚红英的眼里,她那个固执的梦已濒临破碎。
在哥哥快去上学的那个晚上,她终于忍不住,哭倒在哥哥面前:“哥哥,哥哥,我喜欢阿洛哥哥,你帮帮我,你帮帮我,让阿洛哥哥娶我呀,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我从小到大都喜欢他。哥哥,他怎么能去娶别人呢?他不是一直都喜欢我的吗?他不是一直都待我很好很好的吗?为什么阿洛哥哥会不要我了?哥哥,你帮帮我啊……”
这半年多来的压抑,她全数哭了出来,她哭得声噎气短,哭得伤心绝望。
只听得姚启德脸色苍白,心如刀绞。他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姚红英一直哭一直哭,待到她终于哭得累了,红肿的眼睛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听见哥哥低哑而温柔地说:“英儿,是哥哥对不起你,哥哥不应该从小就误导你……哥哥是个混蛋。而且,哥哥帮不了你,阿洛,他不会娶你的,他,他很喜欢那个女子,三年前,他们就……”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艰难苦涩,她听得愤怒绝望:“她一定是个坏女人!阿洛哥哥原来不是这样的!”
哥哥的声音很低:“不是的,英儿,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那时候,她比我们低一年级,我和阿洛,都认识她的。”
哥哥捧着她的脸,用手绢给她擦眼泪,轻声说:“英儿,忘了阿洛,他原本就一直把你当妹妹,是哥哥一厢情愿,是哥哥错了,以为他一直疼你,就想他会是个好妹夫。我真是做错了很多事情,我真……后悔。英儿,答应哥哥,别再想阿洛,别再伤了自己,知道吗?”
他擦着她的眼泪,自己却一颗一颗落下了眼泪。
姚红英不肯,可是不肯又能怎么办?她抱住哥哥,再次痛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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