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禾穿戴整齐后就把小妹给摇醒,然后推开门,一股冰冷的空气就扑面而来。
厨房里传来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原来是大娃和米宝都起床了。
宋禾早晨半睡半醒时就听到了外头有动静,像是有人在厨房里头忙活,如今一看果然是这哥俩儿。
这哥俩儿估计也睡不着,宋禾总觉得5点多时就听到了他们开门的声音。
“你们这是在做啥呢?”宋禾探个头好奇问,鼻子嗅了嗅,闻着真的香得很。
大娃身上系着一个围裙,那手冻得红通通的,还在揉着面团。
“做葱饼呢。”米宝说道。
大娃在揉面团,米宝就在调馅料。
几个孩子前段时间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个炉子,这个炉子既可以烤火,又可以烤饼,
葱饼是宋禾爱吃的一种饼,外皮酥脆,里头是葱和小粒的肥肉,甜香甜香的,极为好吃。除了制作过程比较麻烦外没啥缺点。
宋禾叮嘱:“多做一些,咱们坐班车去得大半天的时间。”
大娃和米宝除了做饼外,又蒸了一笼的包子,砂锅中还熬着白米粥。
等宋宁玉和强子姑父来了后,六人就把白米粥与包子分了吃,吃完后便提着行李往汽车站走去。
强子姑父手上还拿着最后一个大包子,他刚刚对大娃的手艺连声称赞,甚至觉得大娃的厨艺已经比得上国营饭店的厨师了。
他长长叹声气:“哎,也就是现在这个世道不能做买卖,要不像大娃这种手艺,支个摊子都能养活一家老小。”
大娃被姑父夸得心情都好了许多,只是强子姑父嘴巴念念叨叨的,一旁有些心烦意乱的宋宁玉恨不得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要说大娃几人近乡情更切,其实宋宁玉更是这样。
她都多少年没回去了,如今还真有点不敢踏上回家的班车。
回到宋家庄,总共得转三次班车。
一次是从平和县到达安省与河省的交汇处,也就是当初宋禾他们四人逃荒时路过的石门县。
宋禾坐在班车上,透过窗户往外看去,不禁想起石门县那个小小的后山村。
十几年过去了,后山村的人在最困难的时期给了他们队伍里的人几块红薯一条活路,又尽最大力去招待他们,这事儿宋禾记得很紧。
班车十分拥挤,宋禾她们几个人多,又有强子姑父在前头开路,她们这才能抢到位置,虽然这个位置在最后一排。
然而最后一排五个位置足足坐了九个人!
小妹基本上都是坐在宋禾腿上,还有一个小男孩是坐在强子姑父腿上。小男孩的爹就坐在一旁,他爹腿上坐着他妈。
那对夫妻十分不好意思,连忙跟强子道歉。
强子笑着掂量了这男孩子两下,摆摆手道:“不碍事,都没我儿子重。我们乡下人,干惯了农活这点重量真不算啥。”
旁边有几个同样来自乡下的人就和强子姑父聊了起来。
有人就问:“大兄弟你这是一大家子人?”
强子姑父也大声道:“可不是吗,这些都是我侄子侄女,带我媳妇和几个侄子侄女回娘家一趟。”
他这么一说,周围人就晓得了,这是内侄子和内侄女呢。
也是奇了怪了,内侄儿咋会在姑姑家待着?而且这还三四个呢!
这种事儿一听就有隐情,不过也是人家的家事,一般人都不会去问,万一戳到人家的伤心事咋办?
于是旁边人话题一拐,又开始问强子姑父一行人来自哪个公社,公社里情况咋样,地里头庄稼产量咋样。
一听说是河西公社的,车子上不少人便开始向强子姑父打听河西公社的竹荪。
不少人唉声叹气地发出感慨与羡慕:“河西公社好啊。别说平和县,就是咱们整个源阳市境内能比得上河西公社的公社都没几个。”
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也听说过河西公社的名头。听闻一年下来,光是队里分到的钱就能比得上城里的工人。
城里还有许多工人得一家四五口住在一个单间里呢,可乡下院子大,住起来又宽敞又舒服。而且还能养鸡养鸭自个儿种菜,又比城里省钱。
所以说综合比较一下,河西公社社员们的生活水平,竟然还高于城里的工人!
半车子的人就这么聊了起来。
有说自家公社今年年都过不好,不少人在地里庄稼都收上来之后,还得去地里翻翻那些没人要的红薯。
有说自己邻居好几年都没买衣服了的。说他邻居家里头四五个孩子只有一条冬裤,那裤子的易磨处,都磨得快剩一层布料了都!
当下不仅缺粮食,这些布匹之类的生活必需品也匮乏得很。
小妹从上车后就皱着一个眉头,似乎难以忍受车里的环境。可这会儿听着这些人的话,眉头渐渐松开来。
她难以想象,兄弟姐妹四五个就一条冬棉裤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同乡人哀叹道:“今天老大穿着裤子出门,明天就轮老二出门了呗。只有一条裤子那能咋办?有些人家连一条裤子都没有,一整个冬天都得躲在被窝里。”
车上这会儿人挤人,正摇摇晃晃的往石门县上行驶而去。
不少乘客听到这番话都沉默了。
小妹悄悄伏在宋禾耳边,轻声问:“姐姐,真的有人家是这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