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活死人(2 / 2)

“是。”

文晋颇为头疼的捶着脑门,屋子里的袅袅香气,令他心底一阵厌恶。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兴致,给老/鸨扔下一锭银子,将吟月带回了文成侯府。

文成侯府的门仆,对文晋三两日的从窑子里带女人回府司空见惯。

吟月却极为的好奇,以往有客人将她们带走,都是用一顶小轿子从侧门抬进一间空房。头一回从正门进,且这些个奴才都没有惊讶,显然他并不忌肆家里的人。脸上的笑意更深,若是她抓着今日的机会,定有可能留下来做他的姬妾。

东张西望的打探府里的景致摆设,拉扯着文晋的袖口道:“文少爷,您堂而皇之的将奴家带着从正门进,不怕老爷夫人责骂么?”

文晋摸了一把她水灵的脸儿,假正经的说道:“本少爷带你回府,敬献给父亲大人,尽孝心。”

“讨厌!”吟月迭怪的说了一句,再也不敢多舌。心中暗暗惊叹:果真如传言一般浪荡不羁。

文晋带着吟月穿过画壁,到了前厅,便听到文菁撕心裂肺的哭声:“母亲,我不要!不要去!那个丑八怪会将女儿打死!”

文成侯夫人也不知儿子搞什么鬼,虽然菁儿得罪了静安王世子,可静安王世子却没有追究菁儿的过错,怎得他不知心疼小妹,将她往火坑里推呢?

“母亲,您去给大哥求情,我不要去给那个丑八怪赔罪!他算什么东西?大皇子妃茶水滴在我身上都跪在地上赔罪,何况他一个犯了谋逆大罪的乱臣贼子?”文菁口无遮拦,吓得文成侯夫人脸色煞白,连忙捂着她的嘴。

“你活腻了!当心祸从口出!你也知静安王府谋逆,却相安无事,足以见得他的手段。若他要你的命,你父亲也不敢如何。”文成侯夫人恨铁不成钢,心里悔不当初,若知老爷要回京述职,她定不会如此娇纵她,让她如此无法无天!

倘若老爷有些本事,在帝京只手遮天,她倒也由着她。

文菁冷笑道:“我可全都听说了,静安王府能够幸存,多亏了静安王世子妃拿了她外祖用命换来的圣旨救了他们的命!”阴阳怪气的嘟囔道:“老镇国公倒真死的值当,一条命抵百来条性命。”

“啪——”

文成侯夫人一巴掌刮向文菁刻薄的脸,气得浑身发抖。这个煞星冲撞了静安王世子,如今竟是口无遮拦的讥讽镇国公府!她是要害死文成侯府么?

文菁捂着脸,错愕的看着文成侯夫人,眼泪夺眶而出。

文晋走进屋子,看着狼狈不堪的文菁,冷笑道:“你看你这副模样,可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言行举止,简直就是市井泼妇。”

文菁不甘示弱的说道:“你言行不端,有何资格辱骂我?这又是哪家娼/妓?”

吟月脸一白,垂着头盯着脚尖。

“带走!”文晋俊秀的脸上带着薄怒,看着欲言又止,想要为文菁求情的文成侯夫人道:“你若想文成侯府给她毁了,你就护着她吧!”

文成侯夫人别开脸,不忍看文菁。

护卫拖攥着文菁离开。

文菁尖锐的叫喊挣扎,文晋拿着吟月手中的锦帕,塞进了文菁的嘴里:“你若不向静安王世子赔礼,我明日就将你送给钟大人做继室!”

文菁立即住嘴,阴狠的目光就像看着仇人,恨不能将文晋给撕了。

文成侯夫人看着兄妹俩这般模样,伤心的垂泪。看了一眼吟月,回了院子。

文晋搂着吟月去了后院,看到坐在凉亭。一个长得颇为漂亮的女子身穿水蓝色衣裳,鬓角别着一朵开得正艳的粉菊,弹奏着琵琶。

听到丫鬟的请安声,亭子里的女子侧头望来,看到文晋脸上漾着一抹浅笑。当看到他身旁的打扮妖娆妩媚的女子,笑意未达眼底便散去。

盈盈起身,屈膝见礼:“文公子。”

文晋抿紧了唇,半晌,目光露在她低垂的容颜上,轻蔑的说道:“日后见着本少爷你便躲开。”眼前的女子在他的眼中,仿佛是沾染在他袍摆间的灰尘。

女子站在盛开的秋菊旁,艳丽娇嫩的花瓣映衬着她的美丽的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我是来向你辞行,多谢你这些时日收留了我。”女子抬头直视着他,清冷的眸子里如夜色下的湖泊,深幽无澜。

“伏筝!”文晋低吼,咄咄逼人的说道:“寻到新主子了?”

“是!”伏筝浅浅一笑,将所有的愁绪掩盖。清丽出尘的容颜,宛如出水芙蓉。举止优雅有礼的福身,退了下去。

文晋被她的笑容刺痛,忽而推开吟月:“滚!”

伏筝东西不多,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是一套换洗的衣裳。什么也没有带,从后门出府。看着偌大的帝京,眼底有着茫然。询问一名路人:“请问静安王府往哪边走?”

“去去去。”路人匆匆走了。

伏筝被推的向后退了两步,心知是问不到路了。摊开掌心,白皙的手掌上躺着一两碎银和几个铜板,这是她全部的盘缠。咬了咬唇瓣,雇了一辆牛车,去了静安王府。

看到在门口哭闹撒野的文菁,伏筝一怔,押着文菁的是文晋的护卫。眼底闪过一抹深色,没有打算接近王府。“砰”伏筝吃痛的捂着鼻子,来人穿着火红色的锦袍,妖冶的容颜雌雄莫辨。

花千绝一双桃花眼潋滟,透着一丝疲倦,看着眼前的女子眉梢微挑:“抱歉。”

伏筝摇头:“我自己也没有看路。”

花千绝错过伏筝,朝王府里走去。门口的门仆认识他,并没有阻拦。

伏筝小跑着追上去,清脆的唤道:“你等等。”

花千绝侧头看她,眸子里透着不耐。

“你能带我进府么?我是来找静安王世子。”伏筝觉得她有些强人所难,毕竟两个人素昧平生。

“你是谁?”花千绝眼底掠过一抹暗芒。

“我……”伏筝难以启齿,若不是她被逼无奈,也不会背井离乡来认亲。寄人篱下的生活,她很不喜欢。她本是靠做针线糊口的人,哪里敌得过知县?可与嫁给欺男霸女的知县之子,她才决定上京。

花千绝眼底闪过厉色,他才离开这里多久,长孙华锦养外室了?

伏筝见他误会了,忙说:“我……我是来认亲,静安王世子是我大哥。”

花千绝一怔,上下打量着伏筝,她的五官算不上漂亮,至少没有令他惊艳。她一双清亮明净的双眼,让人觉得很美,仿佛是雪山化去的冰泉,镶嵌在她清丽脱俗的面容上,与长孙华锦并无相似之处。倏然间,花千绝便明白这是静安王在外的私生女。

念头兴起,花千绝笑道:“你随我来。”妩媚的容颜在盈盈笑意中更为妖娆,仿佛雪里绽放的红梅。

伏筝感激的说道:“谢谢。”

二人一前一后的去了前厅,收拾水清漪包袱出来的绣橘瞧见花千绝,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落了下来,抽抽搭搭的说道:“花公子,我……我们世子妃在无双公子的住处。”

花千绝看着绣橘哭红肿的双眼,心一沉:“发生何事了?”

“世子妃她中了胭脂红,至今未醒。”绣橘仿佛看到了曙光,希望花千绝能有法子就世子妃。

花千绝快步的去永庆街,看着在门口哭闹的文菁,眉头皱的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绣橘忙说:“这位小姐冲撞了世子妃,方才还在门口谩骂。”

花千绝眼底闪烁着寒星子,一拂袖,隐在暗处的冷傲出现,将文菁拎走了。

伏筝心想世子妃在那个无双公子的住处,想来世子也会在那里,便快步追赶上花千绝的步子,攥着他的衣袖。花千绝冷厉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伏筝收回了手,冷静的说道:“若你们方才说的是开国皇帝宠妃研制的胭脂红,我大约知晓如何解。”

花千绝眼底闪过一抹亮光,拉着她上了马车。

马车方才一停下,花千绝不顾男女之防,拉着伏筝的手,匆匆赶到水清漪住的屋子。人未到声先至:“长孙华锦,你给我滚出来!”

一脚踹开门,看到长孙华锦一脸憔悴,眼底布满了红血丝。冷笑道:“你当初信誓旦旦说能够照顾好她,这就是你的照顾?”花千绝恨不得拆了他!对着他的脸挥了一拳,毫不留情!

长孙华锦没有躲,生生受了这一拳。面具被打落,整张脸密布着黑色的纹路,仿佛脸上出现了裂纹。

伏筝吃惊的瞪大了双眼:“蛛毒!”

长孙华锦手指擦了下裂开的嘴角,目光一凝,似有凛然杀气拂面而出。

伏筝并没有惧怕,指着他的脸道:“你脸上的纹路就像蜘蛛网,我们叫它蛛毒。”

长孙华锦敛去眼底的寒芒,伏筝松开了手心,怦怦跳动的心也缓了下来。

长孙华锦弯身捡起面具,慢条斯理的戴在脸上,看着花千绝惊愕的神色,沉声道:“她快醒了。”转而淡淡的睨了伏筝一眼:“你的人?”

花千绝冷嗤道:“你妹妹。”

长孙华锦面无表情,随后听花千绝说道:“她说有解胭脂红的法子,我便将她带来了!”

“你们无法研制出解药,那是因为不知胭脂红的配方。错了任何的步骤,少了任何的一样东西,都无法练出解药,反而她吃下去会让毒发生改变,那便当真无解了!”伏筝略一思索道:“我母亲是那位宠妃的嫡系。”

闻讯赶来的无双,听了伏筝的话,叱道:“宫廷中能研制出胭脂红,便知道工序,又怎得没有解药?”

伏筝脸上的笑容更盛:“你有所不知,宫廷里的胭脂红,全都是出自她之手,没有人能研制出。如今有几个人中过胭脂红,宫中不出两瓶。”

无双微微皱眉,没有说话,示意她将解药所需要的东西列出来。

伏筝却没有动,看向了长孙华锦:“你若让我顺利认祖归宗,我便写。”

她能救水清漪,莫说是认祖归宗,就是要整个静安王府长孙华锦都会眼都不眨的同意:“嗯。”

伏筝略微凝思,执笔将解药炼制的步骤写出来,并且将炼制胭脂红的工序与材料一概写下来。“你们信不过我,可以按照上面的法子制作胭脂红,再寻药材炼解药。”

无双看完,脸色越发的古怪。莫怪师傅穷尽一生,也不曾练出胭脂红的解药。其中有两味材料,是毒物的排泄物与赤蛇蛇胆。每一味材料都是至毒,相生相克。

“我缺几味药,待我将解药研制好,送到你的府上。”无双说得极为轻松,心里却很沉重,其中要有赤蛇的血,极其难办。赤蛇生长在苗疆,他需要去那里寻找。

长孙华锦过目不忘,早已将药方所需的材料记在心中。没有阻拦无双,而是吩咐常青组织人一同去苗疆寻赤蛇。

花千绝站在水清漪的床榻边,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里似有密密麻麻的虫蚁在啃噬,疼痛向四肢蔓延。

“许久不见,你愈发懒怠。睡了这样久,怎得还不舍起来?”花千绝眸子里闪过一抹沉痛,伸手抚摸她的面颊,将要触上的一刹那,收回了手。轻轻的抚顺她脸侧粘着的青丝:“你快些醒来,我就与你说说这段时日在西越的趣事。若是舍不得起来,我便杀了他陪你一起睡可好?”

进来的伏筝感受到他说这句话时,毫不收敛的杀气,令她的呼吸微微一滞。侧头看向身旁的人,见他眸眼宁静无波。倏然凝聚在眸子里的阴霾散尽,流露出一抹幽光,带着难以言说的温柔。

只见他如风如电般掠向床榻,欣喜的看着眼睫缓缓颤动的水清漪。在她睁开眼的刹那,沙哑的嗓音略带着一丝颤音:“清儿……”

水清漪难受的嗯了一声,动了动身子,僵硬得不受她的控制。只能转动着眼珠子,蓦地睁大了眼:“我这是怎么了?我为何动不了?”沙哑的嗓音极其难听,粗嘎的如同鸭子的叫声。

整个人如电击一般,失语了。

她没有想到只不过是睡一觉,她就变成一个活死人一般,瘫在了床上。就连说话,都极为费力且难听。除了思维,整个身体都仿佛不是她的一样。

“清儿,你别难过。”花千绝看着她备受打击的模样,心像被生生剜去一样的疼痛。蓦地,弯身将她抱起:“我带你回西越,你的后半生由我来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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