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少爷他、他被判了秋后问斩!”庄妈妈深吸了一口气,“是齐氏一族和三皇子密谋造反篡位,四、四少爷他是同谋!”
老太君的眼里闪过一阵震痛,但却只是闭着眼摇头,她在这京城权利中心活了几十年,来往的全是手握重权的贵人们,如今虽老了,但这些日子的风波她只要仔细想想就能猜个大概,“料到了,在他被阿苍带走之时就料到了。”
“而且……”庄妈妈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出了口,“这个判决是侯爷他亲自下的!”
没有预料中的震惊,老太君却只是叹气,“侯爷他,做得好啊。”
要想整个定远侯府不沾一点污水,定远侯就必须大义灭亲,舍弃一个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儿子算什么,现下他还有一个更有出息的儿子。相反,他给自己亲儿子下的判决越重,就越能展现自己对太子的衷心,三皇子都被主上流放了,他还能对自己儿子手下留情吗?
见老太君情绪还算稳定,庄妈妈便将得知的消息全部转告给了她。今日一早,卧病已久的主上终于下了一道圣旨,叛贼齐贵妃和齐丞相斩立决,三皇子欧阳嘉彦流放边疆,其他党羽杀的杀,贬的贬。而在这圣旨出来之前,太子专门问了洛雍,觉得该如何处置洛昀,洛雍只迟疑片刻便说了四个字:秋后问斩。
“对了。”老太君突然想到了什么,吩咐道:“这事儿先别告诉夫人,她怕是承受不了。”
下午的阳光亮得刺眼,老太君要独自礼佛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芸生不做停留直接回了惊绿堂,而与她一同出来的落霞却去了齐悦轩。
☆、第70章
阳光洒在雨后的京城,弥漫着草木气息。洛雍坐在马车里经过东市时听见外面人声鼎沸,热闹极了,便叫停了车,走了下去。
“爹。”洛铮探出头来,问道,“您这是做什么?”
“我想走走,走回去。”
“那儿子陪你。”语毕,洛铮便跳下了车,带领一众侍从跟在后面。
洛雍脚步沉重,虽说只是想走走,但却没有在任何一家商店小贩出停留,径直往定远侯府走去。不知走了多久,到了侯府门口,他却迟迟没有进去。
洛雍抬着头看着宏伟壮观的侯府,“定远侯府”四个字还是七十年前的圣上亲笔。百年来,定远侯府的牌匾越来越陈旧,气势却越来越恢弘,就门口这两座石狮子都比京城里许多百姓的年龄都大。
“爹。”洛铮突然开口,“你会后悔吗?”
“不会。”洛雍负手而立,背影雄壮却孤单,“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洛铮没有说话,洛雍转过身,眼眶微微发红,“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恨你弟弟?”
“爹您在说什么呢?”洛铮笑了,精致的面容一笑起来和当年的侯夫人沉香一模一样,“弟弟的判决不是您亲口说的吗?”
“你早就知道你弟弟与三皇子的勾当,你不想着劝他悬崖勒马,反而在最后给他致命一击,你这是为了什么?”洛雍看着自己这个生得貌美精致,却只笑不说话的儿子,“谦儿体弱,爵位迟早让出来,而昀儿从小就被你母亲惯坏了,以后是没本事与你争夺爵位的,你为什么非杀了他不可?”
洛铮脸上依旧噙着笑容,徐徐向府内走去,“或许,儿子天性便恶毒无良,有心残害手足。”
“那么……”洛雍的声音低沉地可怕,“我不得不怀疑谦儿所中之毒是否与你有关了。”
洛铮的背影一顿,两双僵硬地不知该往何处放,半晌,他始终没有转过身去面对自己生父,迈着腿进了家门。
洛雍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最终决定先去致远堂。如今整个侯府,最让他心安的地方,就只有这个住着自己老母亲的庭院了。
“娘。”洛雍已经四十好几了,常年习武的他身材依然强健,但此时却像个幼儿般,呢喃着喊着自己的母亲。
老太君深深呼了一口气,强扯出一丝笑容对自己儿子伸出手,“快来,饿了没?我叫庄妈妈给你弄点吃的过来。”
洛雍看着老太君的笑容,心里觉得莫名的一阵酸楚,“昀儿的事情,您都知道了吧。”
老太君的笑容立刻就僵在了脸上,嘴张张合合多次才说道:“娘不怪你,你做的好,为难你了。”
洛雍心里的酸楚被老太君这一句话引得立即冲到了眼睛上,几十岁的常胜将军在这一刻尽然想要放声哭出来。
“哟,铮儿来了。”老太君看着洛铮走进来,说道,“这些日子累坏了吧?叫芸生给你做些药膳好好休息休息。”
洛雍闭眼将眼泪收了回去,但这一细小的动作还是被洛铮看在了眼里。
“爹。”洛铮面上含着笑,说道,“管家在门外等着您,要像您汇报这几日他查的大哥中毒一事。”
整个屋子的气氛在这一刻显得格外诡异,洛雍看着自己这个儿子不说话,心却一点点凉了下去,他似乎,一夜之间失去了两个儿子。
但很快,屋子里的沉默被外面的一声尖叫打破,侯夫人披头散发地从外面冲了进来,下人不敢拦也拦不住,她脸上的妆容全部糊了,一冲进来就抓住了洛雍的领子,“你为什么要让昀儿死!为什么!为什么!”
“你冷静点!”洛雍看着侯夫人像疯子一般撕扯着自己,连忙握住了她的双手。但平时手无缚鸡之力的侯夫人此刻力气却出奇得大,她挣脱了双手,依旧抓着洛雍的领子,“你不仅不救你儿子,反而要杀了他!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这个衣冠禽兽!禽兽不如!”
“你疯了!”洛雍一把推开了她,“快来人把夫人带下去!”
“洛雍你这个禽兽!”侯夫人此刻衣冠散乱,样子狼狈极了,“你卖子求荣!”
“嘭!”洛雍一脚踢翻了脚边的凳子,“你懂什么!”
侯夫人挥打来拉扯她的几个下人,两腿不停乱蹬,两行糊着妆容的泪水挂在脸颊上,恶狠狠地看着洛雍说:“你要我儿子死,我也要你儿子死!”
“你说什么?”洛雍突然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侯夫人只看着洛雍,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而此刻管家却站了出来,弯着腰,结结巴巴地说道:“侯、侯爷,小的这几日查世子爷中毒一案,似乎与夫、夫人有些牵连。”
“是啊。”侯夫人不再挣扎了,跌坐在地上,而其他下人也不敢再去拖动她,“你要杀我儿子,我也要杀你儿子,哈哈,有趣,有趣!真是一场好戏啊!”
这次是轮到洛雍说不出话来了,怔怔地看着自己这个十几年来得枕边人慢慢露出得丑恶的嘴脸。
“你那病怏怏的儿子迟早要死,何苦要挡住我儿子的路呢。”说完这一句,侯夫人面色突然变得凌厉,指尖猛地指向洛铮,“还有你!你从小就处处压昀儿一头,别人都只知定远侯府有个三少爷不知有个四少爷!你也要死!凡是挡我儿子路的人都得死!”
“纸墨……纸墨……”洛雍嘴里呢喃着,突然就吼了起来,“给我纸墨!我要休了这个毒妇!”
“爹,冷静一点。”洛铮一边叫人把侯夫人待下去,一边说道,“咱们家如今正处于风口浪尖,这些事情先缓一缓吧。”
“我要歇息了。”此时,一直没有开口的老太君却说道,“有什么事情你们自己去处理吧,我要歇息了。”
其声音里的沉重让洛雍听了陷入自责,深深地低下了头,“儿子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