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家门外用树枝编了一个简单的栅栏按在地面上,一边靠着围墙,三面栅栏,里面是嘴巴扁扁的,身上羽毛紧致密实,脚掌带蹼的鸭子。歪着头,黑豆眼瞧着趴在韩青石背上的杨琼,鸭子张开嘴巴嘎嘎叫。
【杨家的,昨天深夜我出来吃食,瞅着季家的婆娘往你家去了,今天怎么又去了?】
☆、第21章里正也不是个东西
那鸭子嘎嘎叫的声音在别人耳朵里是你聒噪,不过到了杨琼耳朵里可就变了样了,那是正儿八经的有内容的语言。杨琼拍拍韩青石,小声说:“慢一点,去那里。”
村里也不知道怎么传的,大部分动物都知道杨琼能听懂它们说话,这只鸭子一看到杨琼,就憋不住了,嘎嘎的叫着。
【我说杨家的,那几个妇人平时经常凑在一起,没说过几句好话,村子里大部分人都被背后戳过,我看这回她们要出幺蛾子了。】
从院墙下面的洞里,又钻出一只黄扁嘴,个头稍大一点的鸭子,黑豆眼瞅了瞅杨琼,嘎嘎的就叫开了。
【那几个妇人又要编排什么了吧,杨家的你可别客气,我顶顶不喜欢她们,给他们一点教训。】
“昨晚上你看到石金花,就是季家的婆娘往我家去了?”杨琼低下头,看了最开始叫的那只鸭子一眼。
墙洞里再次钻出一只鸭子,那鸭子有点肥,迈着外八字,四摇八摆的走过来,嘎嘎叫。
【我也看到了,昨儿个下午被主人家领着出去吃草,我还瞧着那季家的婆娘去杨家了,跟杨家的婆娘借了一把白米,说是要撒到你家门口。】
【真有这回事?我咋没听到,快来说道说道。】
【嘎嘎,你就知道吃,我还看到你下河捉到一条小鱼……】
【什么,小鱼?】
一群鸭子一起张开嘴,嘎嘎叫。杨琼忍不住抬手捂着耳朵,赶忙跟鸭子们告别。两个女人等同于五百只鸭子,杨琼扁扁嘴,这几只鸭子差不多等于五百只女人吧,简直太聒噪了。
“几个鸭子有什么好看的,别想着踩点儿,等晚上来偷吧?”李春花一开始就心里有鬼,她回头一看,那傻子和病秧子站在别人家墙根看着几只鸭子,这要是不过来挤兑几句,她就不是李春花了。
经过鸭子们乱七八糟这么一说,杨琼差不多能捋清楚情况了,季家的白米丢了,石金花找不着,便跟李春花两个人商量出这么个阴损的法子,想要逼着他家承认,到时候要么往外拿白米,要么拿银钱低。而真正的白米就在山脚下的树洞里,是被黄鼠狼给运走了。
那群婆娘指定想不到杨琼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李春花瞧着杨琼脸上毫无惧色,心里打鼓的同时又硬撑着走过来,恶狠狠道:“老杨家就没出过你这种丢人的玩意儿,以后可别说你是杨家人。”
李春花这话说得有些狠了,她三番五次找茬,杨琼每一次是吃亏的,这让她觉得自己这个娘当得失了面子,越发瞧着杨琼不顺眼。这么句话脱口而出,李春花又稍微一琢磨,便觉得有门,这会子又是去里正家,正好把这亲断了,还能拿到一笔生养钱,又有这么多见证,还愁杨琼赖账不成。
其实早先李春花就说过这事,只是杨打铁没同意,韩青石人虽然傻,但力气大身体壮,干农活一把好手,一个人能顶三个用,他舍不得推出家门外。这会子李春花是翻了蒙了,一门心思抠银钱。
杨琼刚巧想借着这个事儿跟杨家撕开,以后各过各的,谁都不碍谁。
杨二婶站在胡同口正闲聊着,就瞧着不远处一群平日里嘴碎的婆娘过去了,后面还有李春花,韩青石背着杨琼慢慢走过去,她当即就惊着了,这是出事了?
自从知道杨琼识文断字,还教了自家儿子,一点都不嫌弃杨长寿常年生病晦气,杨二婶就把杨琼看成是自己的半个儿子,这会子瞧着要出事了,赶忙往家里跑。杨长寿会读书,脑子好使,平日里说话就是有主见的,杨二婶可比谁都了解。
回到家里这么一说,杨长寿赶忙撑着身体坐起来,对着杨二叔说:“爹,你用咱家的木车把我推去,我不能让杨子吃了亏。”
“可长寿你这身体刚好了一点,怎么……”杨二婶急了,儿子就是心头肉,本来就想着让杨长寿出个主意,她去说道说道就行,哪知道儿子要亲自去。
“娘,我也不瞒你,我这身体还是靠杨子的汉子,韩青石家里的祖传药才好了一点。”杨长寿一张脸生的俊俏,就这么巴巴地翘着杨二婶。
“罢了,咱们得知恩图报。”杨二婶也不是个傻的,赶忙招呼杨二叔,把院子里的木车推到门口,铺上被褥。
再说这边,一路到了里正家门口,几个婆娘却憷了头,都瞧着石金花,那意思是让她去敲门。
这事儿本来就不是真的,昨晚上撒的白米也没找到,石金花也不是个傻的,没有证据,只凭着空口白话,自个儿说道说道还行,真要请动里正,要是拿不出个一二三来,指不定咋收场。
“我这个当娘的在,怕什么,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李春花从后面跟上来,抬手拉了石金花一把。
“青石把我放下来。”杨琼可没那么多顾虑,直接走到大门口,扶着韩青石站好说,“青石,敲门。”
人高马大的往门前一站,韩青石就比这些个妇人高了不止一个头,竟是没有人赶往门口凑。大手拍在门上,啪啪作响,拍两下,韩青石歪着头,冲着杨琼裂开嘴笑笑。
其实门外这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是压低了声音那也比不得没人的时候,这会儿天才刚大亮,村子里声音又少,里正家里头早就听到了。
里正姓钱,叫钱进来,这会子正坐在自家院子里捧着一杯茶,虽然不是好茶,但在村子里喝得起茶的也就那么几户人家。听到拍门声,钱进来看了自家婆娘一眼,起身回屋,作为里正,架子是一定要有的,不然怎么压下某些个喜欢胡搅蛮缠的小哥儿妇人。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杨琼看清楚开门的人,是个穿着干净布衣的妇人,记得李小菊说过,这大约是里正的婆娘,村里人一般都叫钱嫂子。
“钱嫂子,请问里正在家吗?我是村头的杨子,趁着我还能动弹,来求求里正,给我和青石一条活路。”杨琼摆出一张苦瓜脸,硬是扯着嘴角笑,这可比哭还难看几分。
大约扫了一眼杨琼身后的几个婆娘,又看到石金花和李春花,钱嫂子大约知道了。要说村子里的大事小事,几乎没有能捂严实的,为了管理村子,钱嫂子几乎都知道些,自然知道石金花闹得天翻地覆的白米,还有李春花看杨琼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事。
“进来吧。”钱嫂子面上不露声色,转身快步走到屋子里,跟钱进来说了个大概。
里正家是正儿八经的青砖瓦房,屋子又高又大,一排连着七八间,就是偏房也是青砖垒的,比普通人家的堂屋都要好。一群婆娘进了院子,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杨琼走在前头,直奔堂屋,他瞧着里正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神色严肃,心里便有了几分计较。
瞧着石金花和李春花到了门口,杨琼微微低下头,慢慢说道:“里正,我前些个日子身体不大好,便叫青石在家照顾我,却不想,杨家晚上把我叫了去,说是让青石去石矿场做工……”
石金花正竖着耳朵听着,听到杨琼这么说立刻抬手指着韩青石的鼻子说,“这还是我托关系打听到的,让那傻子去做工赚了银钱有什么不好,杨家那是你爹娘,还能害你不成。”
钱进来不动声色,不答话,反而看向李春花,“杨家的,你怎么说?”
李春花可不傻,瞧着就知道里正是站在季家这一边的,赶忙笑笑说:“我自然是听了季家的这么说,才有这个心思,这不杨子没同意,我也没怎么着他们。”
在一旁哼了声,石金花腰杆立时硬起来。
“今早晨天还没亮,季婶子就带着一群人来我家堵门,说是在门口发现白米,我支使青石偷了季家的白米。”杨琼直直对上里正的眼睛说,“大家都瞧着了,我家门口没有一粒白米,怎么着就空口白牙说的有鼻子有眼儿的呢?”
视线从杨琼脸上移开,钱进来看向石金花,又看了眼李春花,问:“杨家的,你说。”
“这病秧子说的还能信?”李春花双手抱臂,瘦的柴杆似的腿叉开,瞧着就跟个夜叉似的,“里正,你可得辨明了,就算是杨家的哥儿,也不用客气,该怎么来还怎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