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笑道:“我啊就是操心命。”
沈青康同沈静浩一起考察了罗朝和罗望的功课。沈青康连说罗隐是个蠢材,糊涂虫,以罗朝的才华,本该从文,可是罗隐却让罗朝弃文从武,简直是暴殄天物。当着两个外孙的面,沈青康就将罗隐骂了个狗血喷头。
罗隐也不辩解,笑哈哈的,半点没将沈青康的话放在心上。
沈青康气了七窍生烟,指着罗隐问:“你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好的苗子,就被你这样糟蹋,你于心何忍。”
罗隐这才收起笑脸,严肃的回答道:“启禀岳父大人,朝哥儿身为国公府的嫡长子,他的首要任务就是继承国公府,维持国公府的荣光。至于读书考学不过是其次。而国公府是靠军功起家,想要维持国公府,朝哥儿身为嫡长子,从军是他必须必须选择的道路。”
“胡说八道。谁说身为国公府的嫡长子就不能读书进学?你简直是糊涂透顶。历朝历代,多少勋贵人家的子弟都弃武从文,做出了一番成就。为何换到罗朝这里就不行。难道就你们定国公府特殊。”沈青康义愤填膺,指着罗隐大骂。
罗隐面无表情的说道:“岳父大人所说的那些例子,小婿全都知道。但是小婿要斗胆问岳父一句,那些弃武从文的勋贵世家,最后都是什么下场?”
沈青康顿时语塞。
罗隐继续说道:“身为勋贵世家中的一员,同为勋贵世家出身的那些人才可能成为我们的臂膀,才有可能在关键时刻助我们一臂之力。身为勋贵世家,最重要的不是祖上多能干,更不是读书多厉害,而是手中一定要手握兵权,家中子弟一定要从军,如此才能代代流传,不至于断了传承。至于说到文臣,文臣向来视勋贵世家为仇寇,如果勋贵世家的子弟弃武从文能够得到什么结果?只会得到文臣的排挤,武将的打压,最终落到两头不是人,两头得罪人的地步。当然,小婿也不否认天纵奇才的存在,可以在文臣和武将之间游刃有余。但是小婿不能让朝哥儿去冒这个险,更不能将国公府陷入险境。”
沈青康大皱眉头,直言问道:“你是这么想的?”
罗隐点头,“是,小婿就是这么想的。这个道理小婿也同朝哥儿说的清清楚楚,朝哥儿自己也愿意从军,并无勉强之意。”
沈青康长叹一声,“你们啊,真是暴殄天物,浪费人才。可惜可叹,一个状元之才就被你们给糟蹋了。”
罗隐朝罗朝那里看了眼,然后说道:“即便从军,也能建功立业,名传千古。至于从文,恕小婿冒犯,文臣中多半都是沽名钓誉之辈,小婿还真不屑同这样的人打交道。”
沈青康哈哈大笑起来,“虽说老夫对你很是不满,不过老夫就是喜欢你说实话。这样的实话,老夫可是好多年都没听到过了。”
罗隐这才笑了起来,“多谢岳父大人的体谅。”
沈青康转眼又板着脸,“你别太得意。望哥儿,你到外祖父身边来。外祖父问你,你是愿意从军还是愿意从文?”
望哥儿左右看看,先偷瞄了罗隐一眼,又朝罗朝那边看去,最后犹豫着说道:“外祖父,孙儿还没想好到底是要从文还是从武。孙儿两个都喜欢,都觉着挺有意思的。”
“是吗?”沈青康摸摸望哥儿的头,心里头有些遗憾。望哥儿读书的天分比不上罗朝,性子也没有罗朝那么稳。不过孩子还小,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决定这一生要走什么路。沈青康笑了笑,对望哥儿说道:“望哥儿,外祖父对你唯一的要求就是,无论是习文还是从军,都需要百分百的投入,不可三心二意。还有无论身处何种环境,都不要忘记自己的本心本性,更不能忘记自己的志向。”
望哥儿望着沈青康,问道:“外祖父的意思就是让孙儿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是吗?”
沈青康笑着点头,“正是。”
望哥儿咧嘴笑道:“外祖父放心吧,孙儿不是土包子,什么都见识过。想要收买孙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至于所谓的困境,孙儿现在还没遇到过,所以孙儿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会如何抉择。不过外祖父放心,我肯定不会丢了国公府的脸面。”
罗隐哈哈大笑起来,显得十分得意,“不错,不错,不愧是我的儿子,就该有这份志气。”
沈青康也笑了起来,望哥儿虽说没有罗朝有读书天分,貌似也没有罗朝聪明,但是小小年纪,心中如同明镜一般,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识,这一点当真是难能可贵。就算望哥儿将来做了纨绔子弟,也一定是一个清醒的纨绔子弟。沈青康连连点头,罗隐和沈将秋将两个孩子教得很好,这一点着实难得。至于湘儿那个孩子,一个姑娘家,大可放松一点,不需要那么多的要求。
望哥儿跑着去找沈静秋,禀报外祖父考察的结果。在半路上遇上湘儿,结果就被湘儿拉走,去沈家后院探秘。
沈青康则抽空过来同沈静秋说话,直言不讳的问道:“静秋,如今宫中局势不稳,皇后娘娘随时都有可能仙逝,你同罗隐到底有何打算?”
沈静秋好奇的问道:“父亲没问五郎吗?”
沈青康皱眉摇头,“这些话问你更合适,罗定邦那小子,在老夫面前未必肯说实话。”
沈静秋失笑,然后说道:“父亲既然已经知道宫中情况不妙,国公府自然不能坐以待毙。必要的时候,只怕要做一次乱臣贼子。”
沈青康大皱眉头,“你们想好了?上一次先帝过世,罗定邦就差点背上乱臣贼子的名声。虽说后来化解了这个危机,但是老夫坚信,当初罗定邦拿出来的旨意,肯定有问题。虽然老夫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一次,总不能同样的手段再来一次。总之,你们切莫将世人当做傻子玩耍。”
沈静秋躬身说道:“父亲误会了,女儿同五郎从来不敢轻视朝中诸位大臣的智慧,更不敢欺骗世人。只是如今的局面同当年又有所不同。若是国公府束手待毙,父亲可有想过那个后果?届时国公府将被夷为平地,沈家也会受到牵连,所有人都没可能独善其身。父亲对陛下的性子应该很清楚,陛下绝对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沈青康叹气,“老夫自然知道陛下的性子。这么多年下来,朝中从来就没断过废后的声音。而罗皇后能够坚守这么多年,也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以此可见,罗皇后也是一个奇女子。只可惜命不太好。静秋,老夫不管你和罗定邦究竟要做什么,老夫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务必保全自己。有时候低头认输也是一种策略。”
沈静秋郑重说道:“父亲的教诲,女儿牢记在心。父亲放心,五郎做事有分寸,女儿也不是糊涂之人。而且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最终会是什么结果。”
沈青康再次叹气,他本想说,如果定国公府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可是这句话最终也没能说出来。他不仅是一个父亲,更是一家之主。他的所言所行,关系着上百人的性命,所以他不能任性,更不能感情用事。他所能做的就只是叮嘱沈静秋注意安全,随时留意宫中的情况。
离开了沈家,坐在马车上湘儿还叽叽喳喳的说着话,嚷着沈静秋,说是以后要多出门,多见识见识。沈静秋轻抚湘儿的头,“喜欢到别人家做客吗?”
湘儿点头,“喜欢。可以认识好多人,见识好多不同的事情。娘亲,我们以后经常出门好不好?”
沈静秋笑了笑,应下来,“好!”
沈静秋同罗隐早在回京之前,就已经意识到日子不会太好过。只是没想到延平帝的手段会这么快。回京第五天,宫里来了两个内侍,说是延平帝召见罗隐进宫觐见,有要紧的事情相商。
罗隐跟随内侍进宫,沈静秋在家处理内务。只是罗隐这一去,直到傍晚才回来。见罗隐一脸阴沉的模样,沈静秋心里头顿时咯噔了一下,“五郎,可是出了什么事?”
罗隐望着沈静秋,叹了一口气,然后挥挥手,让所有下人都退下去。等到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罗隐才说道:“今日陛下问起了朝哥儿的婚事。”
沈静秋心头一惊,当即就有了很不好的预感,“陛下怎么说?”
罗隐咬牙说道:“陛下得知朝哥儿还没有定亲,有心做媒。想让朝哥儿尚公主。”
“尚公主,那怎么可以。朝哥儿可是国公府的嫡长子,怎可尚公主。朝哥儿还是男子,陛下怎么会对他如此防备。”沈静秋激动的叫了起来。
“陛下哪里是在防备朝哥儿,他根本是在防备咱们,让咱们恶心。”罗隐狠狠的锤了桌面一拳头,心中怒气横生。
沈静秋颓然,“那该怎么办?宫里还没有下旨赐婚吧。”
罗隐摇头,“还没有下旨,不过看陛下的意思,下旨赐婚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沈静秋当即激动的说道:“不行,绝对不能让朝哥儿娶公主,我绝对不会让轩辕氏的女人做我的儿媳妇。五郎,此事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拦下,就算是抗旨不尊也在所不惜。”
罗隐蹙眉。
沈静秋又急切的问道:“五郎,今日你可有见到皇后娘娘?”
罗隐摇头。
沈静秋当即决定,明儿一早就往宫里递牌子,求见皇后娘娘。若说这世上还有谁能够帮朝哥儿免除尚公主的祸事,那非皇后娘娘莫属。罗隐点点头,嘱咐沈静秋,见了皇后娘娘后,一定要小心说话。皇后娘娘的身体如今经不起刺激。
沈静秋说道:“五郎放心,我心里头有数。”夫妻二人一致决定,此事暂且不告诉罗朝,免得那孩子东想西想。
次日一早,沈静秋递牌子进宫,事情很顺利,只等了一个时辰,皇后宫中就来了人迎沈静秋进宫。沈静秋跟着内侍前往皇后宫中,一路上沉默不语,心里头又是担心朝哥儿,又是担心皇后娘娘的身体。
到了皇后寝宫,经过通报,沈静秋独自前往。不出意外,轩辕斋依旧伺候在皇后娘娘身边,寸步不离。沈静秋上前,心疼的说道:“斋哥儿快去休息吧,这才几天,人就瘦了一圈。”
“舅母来了,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轩辕斋笑着说道。
罗皇后又是担心又是欣慰,她说道:“这孩子就是太固执,本宫早就叫他下去休息,就是不肯听劝。瞧瞧,那小脸瘦的,本宫心疼的很。只怪本宫无能,竟不能让孩子安心一天。”
“母后千万不要这样说。”轩辕斋急切的说道,“儿子照顾母后,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母后再说下去,儿子该无地自容了。”
沈静秋拍拍轩辕斋的肩膀,“好孩子,我们都知道你孝顺,不过你也要保重身体。我和你母后有些话要说,要不你先下去眯一会。等我们说完话后,我再让人叫醒你。”
轩辕斋很顺从的答应下来,“我听舅母的,这就下去休息。”
沈静秋看着轩辕斋的背影离去,对罗皇后说道:“斋哥儿长大了,可比以前懂事多了。”
罗皇后幽幽一叹,“他更听你的话。本宫是个不称职的母亲,他不听我的也是情有可原。”
“娘娘千万别这么说。他只是还不习惯而已,等时日长了后,就不会这样。”
罗皇后轻声一笑,“静秋无需紧张,本宫不是小气之人,更没有怪罪谁的意思。本宫只是实话实说,反省自己这些年对斋哥儿究竟忽略到了何种程度。我虽生了他,却没有教养过他一天,他同本宫之间有隔阂,本是平常的事情。你虽是他的舅母,却胜似生母,他听你的也是他的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