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道:“年纪大了,也没什么消遣,闲来无事,自己剥来自己吃,反而香甜。”
三王妃是极有眼力劲儿的,刚坐下来就净手剥起了小核桃。
七皇子妃许韵也没闲着,她一边执壶给太后倒茶,一边笑着撒娇道:“我们也是怕打扰了您,才不敢天天过来请安,若是皇祖母不嫌我们闹得慌,我和三嫂就天天过来陪您说话解闷儿。”
太后笑着点头应了,让人专程做了两个孙媳喜欢吃的点心,又命赵姑姑将南边新进的果子拿出来,给三王妃和七皇子妃品尝。
一派和乐融融的景象。
三王妃称赞太后这橙子味道好,比今年内廷司送来的好一些。
太后道:“这些是南边特意进给皇帝的极品贡橙,宫里原也只得了两筐,皇帝只就近处稍稍分了分就到了底儿,我这里也只得了两篓。倒是你四弟家中也得了一些,想来皇帝体谅他办差辛苦,特意赏下去的也未可知。”
太后这话一出,三王妃脸上笑容都有些僵了,嘴上却还硬撑道:四弟如今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家中弟妹怀着孩子,多用一些果子的确倒也是好事,父皇考虑周到。”
许韵也道:“哲嫔娘娘也总说四王妃旺夫呢,眼下看来果然不错的。”
太后幽幽叹了口气,道:“哀家有心向着老三,无奈皇帝这会儿还要靠着老四办差,总也免不了赏东赏西的。哀家作为祖母,不好总找老三媳妇你来说话,省得有心人说哀家偏心太过,反而惹得皇帝不虞,耽误了老三的前程。”
太后也是怕了,这几年风云变幻,她从前又多少掺和到了大皇子、太子和三皇子的相争当中,间接引发了皇帝的许多不满,也给自己和承恩公府惹来了不少的麻烦。
从前的时候,她靠着传递皇帝的喜恶,给许多投奔的朝臣指明方向,也赢得了一些人心和便利。
但现如今这条路也已经行不通了?
因为经历了大皇子和太子的相继出事,牵连出许多的荒唐事来,也有一大批人收到了处置,倒台抄家的人家不在少数。
如此一来,大部分朝臣也都学乖了,见在如今朝局尚未明朗,便开始观望起来,并没有了从前急切想要下注定输赢的模样。
三王妃道:“我们殿下说,他自幼就得您的偏爱,从前时候他在府里病着,您每年都赏好些药材和食材下来,又总吩咐太医好好医治,我们殿下能有今天都是多亏了您的关怀和上心。您对小辈向来慈爱,不过都是对小辈儿的关心罢了,他们哪里能说什么别话呢?”
许韵近来一直都依附着三王妃,三王妃也是看她家里关系和承恩公府近,所以并不排斥。
许韵知道这样不好长久,故而也希望能有自己的用处,才能在太后和三王妃这边站住脚。
许韵想了想,对那二人开口道:“虽然明事理的人大都知道,皇祖母是一心关切小辈,再没什么旁的。可如今外头多心之人实在不少,到了他们口中什么话都能说得出来,不得不防。皇祖母若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宣三嫂过来说的,只管跟我说,由我传达给三嫂也是一样的。”
太后不能时时传召三王妃进来,毕竟三皇子如今就在风口浪尖,太过惹人注目,但是如果传召夫婿连爵位和差事都没有的七皇子妃来,就当是亲戚叙话,倒也合乎常理。
太后有什么话只管告诉许韵,再让许韵告知三王妃就方便多了。
三王妃和许韵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是个不引人注目的可行路子。
太后喝了一口热茶,最终拍板定案。
“如今开春儿了,日子也长了,老七媳妇在家没什么事,多来慈宁宫走动走动,陪哀家说说话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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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清早,新上任的户部尚书袁大人下了朝就来议政殿找到皇帝,道是年前给有爵之家发了大量的银钱过年,光是宫里开出的赏赐单子就有三尺长。
去年大周的天气实在说不上风调雨顺,各地都有大大小小的灾情,收成很是一般,该收的税赋好些都没收不上不说,各地还依着情况酌情减免了不少。
国库如今实在没钱了,再这么搞下去,连驻守北境的将士们的军费发起来也很困难。
皇帝也觉得很奇怪,对着袁大人问道:“如今户部形势已如此拮据了么?”
虽然这几年朝局波动,形势不好,皇子夺嫡,大臣站队,内耗颇多,但按理说不至于这样。
袁大人道,朝中有爵之家实在不少,每到逢年过节都是一笔极大的开销,再加上皇帝好说话,官员们如今欠了户部的借银也大都没还。
照这么下去不说别的,就连皇帝今年去承德避暑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皇帝一听这事情关系到了自己身上,也就无法再泰然处之,当即又命召集几位重和皇子们臣过来一同商议此事。
五皇子这几天正巧得闲,便弄了几盆不错的水仙花,搬来了晏王府给四嫂送了过来,也算间接讨好一下如今风头正盛的四哥。
四哥今天没出门,听说他来给陆想容送花,便留他一起用了一盏茶,结果宫里突然来人宣旨,说是皇帝在议政殿召众位大臣议事,请晏王殿下过去看看。
如果搁在平时,诸位皇子去议政殿商量事情,就把五皇子给隔过去了,压根儿不会有人去他府里宣旨。
可如今他在四哥这边,人家没把四哥给隔过去,他也只能跟着去了。
他方才说自己专程来给四嫂送花,四哥看了那花儿后很是满意,让他留下多坐一会儿,这会儿也让他跟着,估计还起了想要提携他的意思。
五皇子原本想着刚过完年也是清闲,过来跟着看看也不是坏事,但当他人踏入议政殿,看到这么多朝中大佬都在这里,平时见一个就够头疼的了,今天竟然都来齐了,前头甚至还有他那个最是喜好说教的舅舅,他瞬间就恨不能缩回去马上回府。
好在皇帝把目光投注在了四哥,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多少。
五皇子松了口气,迈着小碎步溜了进来,站在四哥身后,努力做个隐形人。
因为涉及到了赋税银钱和宗室待遇,所以今天议政殿的辩论比起往常时候更是激烈,把五皇子听得越发凌乱了起来。
他虽然搞不太懂他们说话的那些术语和辩论思路,但他在尚书房待了多年,对于应付听不懂的东西经验相当丰富,知道这种时候,即便听不懂也不能露怯,要努力做到和大家保持一致才好。
皇帝看五皇子在那里摇头晃脑,还不住点头,仿佛是个天下第一明白人,就忍不住点名他道:“老五,你有什么想法?”
冷不丁被点名的五皇子一个激灵,站直了身子。
五皇子不懂户部国库的那些事情,也听不懂宗人令和内阁在掰扯些什么。
在他能够听懂的范畴里,他们无非就是为了钱在争论,宗室和朝中占着爵位吃空饷的人太多了,所以今年朝政没钱了,急切需要一个解决方案。
那这事就简单了,既然人太多,分走的钱太多,那减少一些人就是了。
想到这里,被点名的五皇子道:“既然袁大人都说了,是因着有爵之家人太多了才导致国库空虚的缘故,那么革去一批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