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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陶嫤跑得快,殷竹和丫鬟们都没追上来。
她乌瞳一亮,得意洋洋地跑到楚国公跟前,桃腮柔嫩,两靥盈盈,声音里透着股自豪:“外公快看,我把风筝放得好高!”
说着扬了扬手中的棉线,示意他往天上看。那只黑白燕子风筝已经变成一个小黑点,楚国公眯起眼睛费了好大劲儿才看到,连声夸赞道:“好、好。还是叫叫厉害,殷竹那小子可放不了这么高!”
正巧殷竹从后面赶来,把这句话听了进去,当即不满地反驳:“阿爷,您还没我放得高呢。”
楚国公被他揭了老底,面子上挂不住了,“你小子胡说什么,我何时放得没你高了?”
殷竹正想说前天在后院里,一看外公身边还有一人,他是认得江衡的,忙礼节备至地行礼:“见过魏王。”
陶嫤把棉线交给身后的玉茗,上前唤了声外公,转头看向一旁的江衡叫道:“魏王舅舅。”
因着江衡帮了她许多回,陶嫤已经不如上辈子那般怕他了,反而有种亲近感。他上回让她直接叫舅舅,可她私下里想了想,还是不敢太得寸进尺。是以这回见面,依旧称呼他为“魏王舅舅”。
江衡对此不以为意,抬头看了看半空中的风筝,“这是你自己放的?”
说起这个她便自豪,没想到自己第一次放风筝,竟有如此出色的才能。她骄傲地弯起粉唇,“是殷竹放到一半给我的,不过他没有我厉害。”
殷竹在旁撇撇嘴,懒得同她争辩,反正她许久才来一次,就让她多得意一会儿。
小不点额头上布着一层汗珠,她举起袖子随意抹了两下,露出一双晶亮清澈的眸子,眼巴巴地看着他,好像在等待他的赞扬。江衡果然没有让她失望,笑着称赞了句:“很厉害。”
陶嫤心满意足地眯起水眸,今天玩得痛快了,便让玉茗收起棉线,把天上的风筝拉下来。大概是她放得太高了,收了好半天才收好,陶嫤宝贝似地把风筝抱在怀里,对殷竹道:“你说这是送给我的?”
殷竹虽然只比她大一个月,但向来以哥哥自居,遂大方地摆了摆手道:“送给你了。”
陶嫤欢呼一声,别看她重新活了一辈子,骨子里仍旧幼稚得很。这是她刚发现的心头好,忙让玉茗小心存放:“我明天还要放风筝。”
明儿个殷竹要去学堂上课,不能陪着她,遗憾地问道:“你这次会住几天?”
陶嫤笑眯眯地竖起五个手指头,白嫩的指头莹润似玉,小巧匀称。
殷竹心领神会,脸上露出轻松笑意,“那我上完课了再去找你!”
“好呀。”她跟殷竹约定好时间,正要回摇香居时,见楚国公和江衡尚未走远,顺口问了一句:“外公和魏王舅舅去哪?”
殷如打趣道:“去下棋,叫叫想不想观战?”
陶嫤深知其中无趣,连忙拨浪鼓似地摇头。他们两个在那下棋,半天都不说一句话,她去了有什么意思?还不是呆坐着。
然而她还没开口拒绝,殷如便改口道:“正好你来帮我们看着,看魏王是不是故意输给我。若是看出什么端倪了,外公便挑一匹良驹送给你。”
陶嫤有点心动。
因着心疾的缘故,陶临沅和殷氏都不让她骑马,府里的马厩基本与她无缘。可她还是喜欢马,喜欢马背上纵横驰骋的感觉,即便不能骑着奔跑,偶尔看一看也是很满足的。
她权衡了一会儿,还是没抵抗住诱惑,“外公说话算数?”
殷如大笑,“我何时骗过你们!”
言讫走在前头,不必丫鬟搀扶,笑呵呵地摸了摸两鬓须发。他倒是不怕陶嫤偷偷出去骑马,就算他送她一匹良驹,她也没机会骑出去,最多摸一摸,让她过过手瘾而已。
陶嫤与江衡走在后面,她稍稍往后退了退,错开半步距离。否则并肩与他走在一起,实在压力巨大。
未料想江衡顿了顿,往她看来:“你还敢骑马?”
上回她在城外忽然病发,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江衡头一回觉得有人这么脆弱,他一回头,她便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了。
陶嫤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我不会骑了,我就是看看。”
毕竟骑马是她唯一的爱好,不得已被剥夺了,好歹让她过过干瘾也成。听到她这么解释,江衡低头笑了笑,没说什么。
陶嫤不大明白:“魏王舅舅笑什么?”
他身高腿长,因为照顾她的脚步,是以一直慢吞吞地走在她身边,“笑你不长教训。”
这话说得陶嫤不高兴了,郁闷地鼓起双颊,想要反驳又没那胆子。奈何憋了一路,还是忍不住告诉他:“我不是不长教训,我也知道吃一堑长一智。”
前面就是棋室,殷如已经推开直棂门走了进去,他们还差几步路就到了。
江衡停下来,略感诧异地看向她。
陶嫤抬头,直勾勾地迎视他的双目:“可是如果有一天我忽然死了,却连喜欢的事都没做过,不是太可惜了吗?”
闻言江衡顿了顿,思忖她这一番话,“反而言之,若因为做喜欢的事而死,这便值得吗?”
陶嫤郑重地点点头,“值得。”
江衡失笑,还是把她当小孩子看待:“谬论!”
说罢不再理会她,跟在殷如身后入屋,也不知道把她刚才的话听进去没有。陶嫤快走两步,撵上他的步伐,走进棋室。
棋室与书房想通,中间以一扇博古架为隔断。架上摆放着殷如这些年收集的珍惜古玩,陶嫤许久没来,便见上头又添了几样新东西。
博古架后面有一张黑漆矮几,上面摆放着一副棋盘,殷如和江衡便是在这里对弈。陶嫤过去的时候,他们已经分别坐在两边了。一眼望去,殷如持白子,江衡持黑子,白棋已落下一子。
小时候被迫看着楚国公下棋,次数多了,陶嫤多少能了解一些。不过她还是对此没兴趣,索性去旁边的书房挑了本前朝野史,坐在一旁捧着读得津津有味。
殷如时不时让她看上一眼,这时候她便适当地追捧一两句:“外公这棋下得真妙。”
每当此时殷如便喜滋滋地喝一口茶,语气颇为自豪:“多年下来,我的棋艺可从未退步。”
江衡笑着向她看来,陶嫤便吐了吐舌头,模样俏皮,埋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这一局足足下了一个时辰,最终以白子走投无路告终,殷如气急败坏地站起来:“你等着,我们改日再来一局!”
一开始是他让江衡不必让他,现在输了又不高兴。
江衡揉了揉眉心,这一局下得颇费精力,“本王随时奉陪。”
殷如原地走了两圈,还是没能消气,实在太不甘心了,明明差一点就能扭转乾坤,偏偏路都被这小子堵死了!他让人进来煮茶降火,恰好棋室里的茶叶被他喝完了,他便起身去书房寻找,“你等会儿。”
江衡正要答应,一抬头他已经走了。
屋里只剩下煮茶的小童和两个不知名的丫鬟,还有一旁短榻上熟睡的陶嫤。
早在他们下到一半的时候,陶嫤便百无聊赖地睡了过去。她脑袋下还枕着那本野史,浓密纤长的睫毛盖住明亮的双眸,在洁白的皮肤上打下一圈阴影,粉唇轻启,呼呼睡得正香。
江衡看了片刻,轻咳一声,示意两旁的丫鬟叫醒她。
陶嫤迷迷瞪瞪地醒来,估计自己也不知道何时睡了过去。倦倦地揉着眼睛看了看四周,声音满含睡音:“下完了吗?”
江衡道了声是:“下完了。”
她又问:“外公呢?”
不待江衡回答,楚国公已经从博古架那边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盒今年新春采摘的茶叶。“来试试这个……”
话没说完,看到陶嫤醒了,忍不住笑道:“有人睡过去了,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看来跟那匹马是注定有缘无分了。”
陶嫤扁扁嘴,“我看了半局,外公应当给我一半。”
殷如做诧异状:“难道要外公砍两只马蹄给你?”
陶嫤被他的话逗笑了,捧着肚子歪倒在一旁,笑完了才一本正经道:“今年开春有围猎大赛,听阿爹说可以带家眷,外公带上我好不好?”
她知道陶临沅为了她的身体着想,是一定不会答应带她去的。可是她真想去看一看,就算不骑马也好,思来想去,也只有楚国公会答应她的恳求。
原本殷如也不答应,但耐不住她的再三恳求,于是松口道:“只要你没事,外公一定带上你。”
陶嫤惊喜不已,围绕着殷如说了许多好话。
说完对上江衡深不见底的双眸,她想起这辈子最主要的目的,于是挠了挠脸颊问道,“到时魏王舅舅也去吗?”
江衡转着手里的茶杯,缓缓应了声:“去。”
他果然会去,那她就更得去了。平常就没多少机会接触,当然得趁着围猎大赛表表忠心,省得他登基之后,第一个收拾的便是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