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午的时候,苏瓷开始留意地表尚带着青色的植物。她说东南方向最好,可不是胡说的,她和苏燕被接回前在东山里躲了半个月,这是她亲眼见的,是真的。
虽然很热,但苏瓷高涨的热情并没减退多少——顺利告别豺狼和情郎的二狼组合,她连看火辣辣的大太阳都没这么刺眼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运气也爆棚,没走几步,就看见一个很合适的地方。
不是每个长有蓬蓬草的地方都会有足够聚成水洼的地下水的,还要观察地形和地址,判断水脉的走向和积聚的位置,才最有可能挖得出水来。
苏瓷一眼就看中了大树后的石壁前,那石壁竖插向下质地坚硬,而山势在这里刚好有一个凹陷,生长着一大片的蓬蓬草,扒开一看,根茎青色能占三分之二。
苏瓷回头,看了杨延宗一眼。
杨延宗骑在马上,唇色寡淡面上泛红,除了晒红估计更多是烧红,但他脊背笔挺一手控马,坐姿稳如泰山,看不出任何羸弱之态。
他会意,点点头,侧头看了阿康一眼。
阿康立即带着七八个人,用铁锹尖锄一通猛挖,往下挖了两米多三米,很快就挖出水来了。
浑浊的水慢慢溢出,很快聚成一个大水洼,看见差不多了,阿康扔进去一点明矾,水中的泥沙杂质沉淀,水洼慢慢清澈起来了。
苏瓷眼尖,见枯死在荆棘丛后面的一大片败叶有点像水芋叶子,她一喜,那地方凹下去一大片明显干枯之前是一大片浅水泽,有水芋太正常!
她两步并作三步,提起棉裙蹚过尖枯的荆棘丛,蹲在捏起叶子瞅了瞅,用手指往下挖了一点,大喜:“快来,这边很多水芋!”
水芋算杂草的一种,植株模样和芋头七八分像,大多生长在水面,通常一长一大片,不过这玩意的根茎和芋头可没得比,最大的可能也就两三个拇指粗细。
不过它能吃啊!干透了也还能吃的,没毒,个头小没关系,积少成多嘛,这入目一大片,够他们一伙人吃一顿了的!
杨延宗捻了捻水芋干,掰开扔进马的嘴巴里,随后吩咐人过来挖。
全员出动,有锹用锹没锹用手,顶着大太阳挖了小半个时辰,很快就把水芋全挖完了。
有多的包起,其他的引出一个新水洼扔进去洗净,倒进大锅里,咕咚咕咚,很快冒出食物的香气。
虽然很热很累,汗流浃背,但人人都露出笑脸,装了一钵晾放在树荫下晾凉,呼噜噜吃下去。
苏燕端了两碗过来,一碗给她妹,自己啜了一口品品,还挺香的,她用手肘戳了苏瓷一下,“老厉害了!”
她小小声,一脸骄傲。
苏瓷嗤嗤低笑一声,斜睨她姐一眼,翘了翘唇角。
那是,她当年可火了!
第一天中午开了一个好头后,接下来都很顺利。
当天休息避过阳光最炙热的时候,一行人继续赶路,一直到傍晚才停下。
越往山里走,能吃的就越多,绿意也比山边多了不少,找水也比之前容易。
苏瓷开始找到山鼠洞了,里面有山鼠的那种,这种小动物可是最顽强的,且山鼠吃的是各类干湿果子、草籽、竹笋等等,肉干净得很。
而且扒开一个山鼠洞,除了捕到一窝山鼠,往往还有旁的收获,大堆的榛子栗果山核桃,夹杂着少量的松塔根茎,饱满完整,保存得非常好。
动物比人还敏感,山鼠早早就忙碌起来了,一个鼠窝往往几个有好几个大坑,里头堆了满满的食物。
除了之外,苏瓷还找到不少能吃的植物根茎,除了长条的葛根,还有野木薯,地笋、土茯苓等等。都是能饱腹的东西。很多地面上的藤茎都是枯败倒伏甚至被野兽啃干净了,苏瓷凭一点茬子,就能认出来。
这般过得三四日,苏瓷就想:那可以放心走了吧?
……
杨延宗一直没有离军镇大部队太远,就这么不远不近缀着。
他也一直知道那边的情况,他还有一个亲兵叫阿照,就是负责和那边的心腹下属联络。
这点苏瓷觉得很正常,毕竟还没确定她灵不灵,万一不行,那边好歹还有八百匹军马。
想到马肉马血,特别是生饮马血,苏瓷激灵了一下,还好还好。
那么现在,已经能确定她能行了,那么,就可以放心走了吧?
彻底拉开距离分道扬镳,她才能安心呢!
夕阳残红,最后一线余晖也消失在山巅,篝火已经燃起来了,橘赤火焰噼里啪啦跳动的。
杨延宗坐在树荫下,苏瓷正给他清洗伤口,这么热的天,这伤口得一天清洗十几次。
他手腕皮肤仍微微发烫,但眼神依旧淡漠锐利,阿照正垂手站在一侧,低声禀报那边的情况。
“……镇兵大队伍偏离了原定的正东方向,梁都尉派出了多队哨马,搜寻我们的痕迹,……不过截止到属下回来之前,他们未有发现。”
杨延宗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们走过的地方,杨延宗都有安排专人扫尾的,这个苏瓷知道。
她用烈酒清洗了几次,最后重新包扎上一层薄薄的纱布,再用煮过晾干的夹板固定好。
手上不停,苏瓷偷偷瞄了他一眼,篝火跳动,暗与红之间,阴影明灭,男人侧脸轮廓冷漠且锐利。
刚好两人的话告一段落,阿照退到杨延宗身后,苏瓷露出一个有点害怕的表情,小声说:“那我们可以放心走了吗?”
杨延宗没有马上说话,她连忙补充:“深山里能吃的更多,溪流大概也没断完呢!”
她声音里害怕少了点,想走人的意味大概露了一点,被杨延宗看了一眼,苏瓷赶紧找补:“以前我和阿姐躲人的时候,进过一次深山,水和野兽都很多,但我们很害怕,很快就出来了。”
嗯,得意忘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