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他相信,六王府不会那么容易倒的。
而杨延宗也身在六王府这艘大船上,想必六王府倒台是肯定不在他计划内的。
“去吧,”季邺知道张东陵还想说什么,他想说事发后季堰必定猜到有内鬼,进而猜测他,季堰知道了,也就是六王知道了,但季邺义无反顾,对比起搞死季堰,“这些风险都是值得冒的。”
“好。”
既然这样,张东陵就不再说话,涑口后旋即离开。
季邺蹲着洗漱完毕,招来心腹,又耳语一番。
双管齐下,确保关键时刻,万无一失!
季邺长长吐出胸臆一口浊气,背对人群,目光凌厉,卧薪尝胆二十三载,今日终于一报母仇,终于一尝所愿!
他要让季堰母子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是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哼!
季邺收敛目中厉色,旋即转身快步离去。
……
当夜,偏僻的大西山与支脉交汇的野鹿坳里,灵水一侧,无声驶来十数艘乌蓬沙船,沙船迅速靠岸,将眼睛蒙着一层微微透光黑纱的力工驱赶上岸,然后有人引着他们去推车抬箱,箱子抬到船舷,旋即打开倾倒,有人铲着河沙不停将起混合覆盖。
一船又一船,力工吃力干着,但他们不知道,这趟差事完了以后,等待他们的即将是必死的命运!
“快点,都给我快点!”
顺敏压低声音催促,快天亮了,他侧头对季堰道:“世子,您先回去吧。”
季堰昨夜下半夜来的,如今进度还好堪堪赶得上,沉船和扫尾都交给顺敏,他对史世乾点了点头,后者一跃跳下船。
一千五百万两白银全部装船完毕,而银箱就地沉入河底,正当沙船即将起锚,季堰领着史世乾正要转身离去之际。
忽闻远处一阵马蹄声骤起!!
又疾又急,呈一字拉开式绕山坳直冲河岸方向而来!紧接着一声呼哨,本来有些不确定的快马瞬间锁定目标,直奔季堰等人的方向!!
在听见马蹄声一刻,所有人,除了力工,瞬间慌了,季堰心脏狂跳,一瞬间生出无数想法,可惜都晚了!
虔王及一名身穿银蓝斗牛服的监察太监已冲过山坳,呼啦啦被包围了。
虔王也有些惊讶,清隽淡雅的面庞露出几分异色,竟是六王世子。
但同时,他也借着淡淡朦胧晨光,看着堆叠在岸边的箱子以及沙船上隐约露出的银色,有些失望,不再说话。
监察太监手一挥,身后夤夜赶至的那两支人马饿虎扑羊般冲了上去。
……
带着微微荒凉的大西北野外,熊熊篝火边上,目送童继恩坤国舅闻讯后吃惊火速上马率人离去的背影,杨延宗勾了勾唇角。
看来,事成了。
他也该动身了。
季邺猜得一点都不错,他的目标是干掉季堰和张伯骞,给老皇帝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却并不打算让整个六王府遭遇覆灭之险。
还远不到那个时候。
他如今正逐渐独立,但到底时日还短,火候远不够。
所以世子要死,六王府却不能倒,他必须将事情控制在一个适当的范围内。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其他王府拖下水了。
势力多了,斡旋的力量就大了,老皇帝打击目标随即扩大分散,六王府牺牲一人站稳脚跟的可能性随之大增。
杨延宗瞥一眼不远处押运银车的监察护军及本地州军,他抚着苏瓷的脸,“我得出去一趟。”
苏瓷惊讶:“去哪?”不是说不必掺和季堰那事吗,她转念一想,隐隐约约有点明白了,“你去找……”
“季元昊。”
另外更重要一个方面,贪狼死尽,屠刀何用?
连坤国舅都被迫着不得不给北戎人送消息,那老皇帝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而季元昊看着光鲜,但处境并不比他好。
想必倘若有机会,对方也必然希望能摆脱四王府而不倒的,动起来,才有机会。
详细的杨延宗就不说了,“我大概明日夜里才归。”他抚着苏瓷的脸颊,问她:“你有没有信心瞒住我的离开?”
这个女孩有着星星一样璀璨的眼睛,弯了弯,打了响指,“有!”
她还从腰间小挎包掏了一个东西塞给他,“我想,你需要这个。”
她眨眨眼睛,俏皮又聪明。
不用杨延宗开口,他摊开手心一看,正是装有青霉素的小瓷瓶。
杨延宗笑了起来,盯着她勾唇半晌,他站起身,招来阿康,“我不在,听夫人的!”
他深深看了坐在地上的苏瓷一眼,快步转身,很快没入黑暗。
……
杨延宗率人悄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