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微弱,但稳了,人救活了,没死。
但这个手术难度真的不低,失血量大,伤口密杂还多,颜氏真的下了死手戳的,专刺旧伤,幸好她没刺心肺,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年来杨重婴反复旧伤发作折腾得死去活来给颜氏留下极深影响的原因,她下意识就冲那里下手了。
但也幸好是这样,那位置没有重要脏器,不然张辛和牟安都没辙了,两人的技术还不到修补重要脏器的地步,现在的条件也支持不了这种大手术。
饶是如此,两人也够呛,杨重婴被割伤的肠道很多,这是两人进行过最复杂最严重的腹腔手术,虽然手术成功了,但两人心里还是有些没底的,飞速说完,就看向苏瓷,想和苏瓷说说,让她来把关后续。
苏瓷点点头,匆匆去了隔壁房间,换身衣服再进去,张辛牟安赶紧跟上,边走边快速说着。
杨延宗洗了把手脸,罩上干净外袍进去了一趟,父亲面色苍白如纸,浓重的血腥味冲鼻极了。
这一刹,他真的有点天旋地转。
可是再如何,这件事情终归要解决了,怎么也得有个处理结果的。
冯婆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大公子,大公子,您去看看老夫人吧!”
“老夫人这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她错了,可她不想死啊,大公子您救救她啊!”
是的,杨重婴被抬走手术之前,真真的恨毒了颜氏这个毒妇,他指着颜氏恨声道:“要以国法家规处置这个毒妇!!”
古代有三纲五常,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前者权力绝对后者,后者是无条件服从前者的。
父亲杀子,是不用偿命的。
而父亲告子大不孝,无需任何证据,直接出首相告就行,板上钉钉的。
君和臣,亦如此。
所谓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
至于夫和妻,倒不至于杀了不用偿命的地步,但亦可从中窥见一斑。
颜氏重伤其夫,不管按照国法还是家规,这都是重罪来的,最严重者可治死,最轻也有流刑和徒刑,重刑,不赦。
担心伤及杨延宗颜面,不推出人前,自家私下处理,也一样。
按杨重婴对颜氏的恨毒,她真的死定了这回,哪怕不想杨延宗卷入丁忧困局,他也有一百种方法治死她,让她生不如死,后悔活在这个世上。
颜氏热血下头之后,害怕了,痛哭流涕,想见杨延宗,她这时候想起了自己大儿子的好处了。
“儿子,儿子,娘不想死!娘错了,呜呜娘求求你了,你跟你爹求个情好不好?”
杨延宗一进门,颜氏就冲过来,她被关在寿安堂里,甚至她的手也有被割伤的,血迹斑斑的手和没换下来的衣服,一脸惶然老态毕现,她声泪俱下,哭着哭着跪下来了。
杨延宗也跪下来了,跪在他的母亲面前,他头痛欲裂,可眼前是他怀胎十月生身之母,他喝她的血化的奶水,他的母亲也曾慈爱抚育将他养大,也曾欣欣期盼过他快高长大,母子感情也曾极好极好的。
他总不能真让他的父亲杀死了他的母亲。
这真的是造的什么孽?!
颜氏哭了许久,声沙力竭,涕泪交流,杨延宗最终哑声道:“母亲,我会去和父亲说的。”
颜氏大喜,“儿啊,儿!娘幸好还有你!”
杨延宗身心疲倦,慢慢站起身,把丫鬟叫人来,让她给颜氏换件衣服,转身出去了。
已经入黑了,昏暗暮色淹没大地,他一天都进食,却一点都没感觉到饿,站在寿安堂的花坛旁,像雕塑一样,许久,最终还是不得不举步往鸿瑞堂行去。
杨重婴已经醒了,剧痛,没有止痛药,熬了半个下午,苏瓷琢磨着给他施了几趟针,这是她在自己负伤过之后研究出来的,改良自中医的镇痛针法,用于术后,效果不算十分理想,但到底有些。
施完针之后,杨重婴总算好过多了,虽人有点麻木沉沉的,但总算安静下来了。
剧痛稍一缓,他随即就想起颜氏了,在杨延宗到来之前,他就已经断断续续痛骂颜氏许久,他简直恨毒了颜氏,恨到恨不得吃起肉寝其皮的地步!
“我要剐了她!我必定要这个贱妇血债血偿!!她根本就不配当你们亲娘!!”
杨重婴恨极,对杨延宗道。
杨延宗苦笑,可颜氏就是他亲娘啊,生身之母偏就是她,他咬紧牙关,霍地站起,跪在父亲床前,重重磕了一个头,哑声:“爹,娘确实错了,她大错特错!把她关到庄子里,永远不许她踏出一步,永远不许她回府好不好?”
杨重婴愣了,他怔怔看着儿子,对上杨延宗无奈涩然的眼睛,一股被背叛的愤怒突然涌上心头!
“你,你……”
他最知道他这个儿子是怎么说一不二的。
杨重婴一瞬想过许多东西,面色潮红愤怒,又转过伤痛的苍白,许久,父子对视了良久,他喉结滚了滚了,忽平静下来:“……你走罢,以后别再来见我了。”
一句话,失望之意溢于言表。
而杨延宗却无话可说。
都是男人,没有废话,杨重婴闭上眼睛,不再看他半眼。
杨延宗握紧拳头,喉结上下滚动片刻,满目潮热,重重叩了三个响头:“孩儿不孝,让父亲失望了。”
他哽咽:“谢父亲。”
杨重婴失望透顶,不言不语不动,拒绝再看杨延宗半眼。
杨延宗跪了许久,直到探温的人来了,他慢慢站起身,默默走出去。
像个游魂一样荡了许久,他最终回到外书房,慢慢推开门,走了进去。
“夫君!”
苏瓷她一直命厨下温着汤粥留着火,一见杨延宗从鸿瑞堂出来,厨娘快手快脚把面下了,她赶紧提着食盒追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