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城坐在大厅右首的位置,到现在还沉浸在安王龙肃云竟然被贬为庶民即日便随文太傅前往亳州的消息中。
这个消息简直是太劲爆了!
虽然不知道龙肃云是犯了何事,不过想到昨儿龙肃云还扬威耀武的逼迫他要为他效忠,今儿他便被贬为庶民永世不得进京的事,他心里就高兴。呵呵呵,这简直是报应啊!
龙澈与沈宛月进了大厅便看见沈锦城嘴角带着傻兮兮的笑意,龙澈想到什么,心里有些不悦。
沈宛月偷偷看了眼龙澈,轻声唤道:“父亲。”
一连唤了好几声,沈锦城才回过神来,看见龙澈,吓得赶忙匍匐在地道:“微臣恭迎皇上,恭迎婉妃娘娘。”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安王府原先的仆人一早便知道皇上到了府内,却没有一人前来告知沈锦城,使得他心里将府内的仆人全都大骂了一遍。
龙澈拉着沈宛月在上座坐下后,斜睨着沈锦城道:“朕记得沈大人才死了女儿,何以会这么开心?朕的爱妃唤了你三四声都没反应。”
沈锦城还不知道他的一品大学士泡汤的事,龙澈在这里没有直接揭穿沈锦城自称“微臣”,反而还唤他“沈大人”,已经算是给沈宛月面子了。
“微臣……微臣……”沈锦城额上顿时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嗫嚅着嘴半天没再吐出一个字来。
“皇上,你吓到父亲了。”沈宛月忙娇声解围道。
“呵呵,朕和沈大人开个玩笑而已,瞧把爱妃你急得。”龙澈笑道:“沈大人起来坐下说话吧。”
沈锦城谢恩起来,又哪里敢坐下?诚惶诚恐的垂头站在一边。
就这样的气势,比君绮萝一介女子都矮了一大截,合该被她给欺得死死的,连鄱阳王府都回不得!沈宛月叹了口气,对龙澈道:“皇上,臣妾去看看姐姐,和她到个别。”
龙澈点头道:“你去吧。”
沈宛月径自去了偏殿。
沈宛心的灵柩前跪着她们的几名庶妹,几位妾室守在坐在一旁的周氏身边,个个哭得眼红脸肿的。见了沈宛月,连忙跪地见了礼。
沈宛月淡淡嗯了一声,走向还未盖棺的灵柩前,看着被打扮得像是睡着了的沈宛心,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悲伤,对她来说,沈宛心虽是她的姐姐,却是蠢笨得可以,自己回来那天便和她说过安安心心的嫁给逍遥王就好了,哪知她竟然又和龙肃云搞在一起,有这样的结果不是咎由自取又是什么?
“唉。”沈宛月叹了口气淡淡道:“你安心去吧,龙肃云被贬为庶民,也算是得到报应了。”
“娘娘你是什么意思?”周氏从沈宛月的话中听出了一些苗头,“关龙肃云什么事?”
沈宛月走向周氏道:“母亲,你随我来。”
夜色来临,府中已然亮起了地灯和灯笼,只是因为做丧事的缘故,灯笼全都换成了白色,看起来阴森森的。
周氏跟着沈宛月找了个无人的亭子,在将君绮萝那听来的关于龙肃云与姐姐沈宛心的事大致讲了一遍,听得周氏满目喷火,一骨碌站起来就想要冲去杀了龙肃云。
“母亲,大姐已经死了,你再花那么多心思在一个死人身上有什么用呢?”沈宛月拉着她有些气恼的道:“再说龙肃云已经离开安王府了,明儿这安王府将会变成‘沈府’了!”
周氏并未听出沈宛月的恼怒,这会儿她被沈宛月的话给激动到了。
安王府的气派,她白天便见识过了,虽然比起百年鄱阳王府要差了点,总的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如今听说这里即将成为沈府,心里的怨气这才小了些。
“母亲你别高兴得太早。”沈宛月当头一盆冷水浇下去:“君绮萝说有证人可以证实你当初杀了君如初的事,最多三日,她便会带证人上大理寺告你!想必就是当初君如初的丫头了。”
周氏惊得从亭子的木椅上滑落在地,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的女儿,颤声道:“娘娘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沈宛月起身将周氏搀扶起来道:“她还扬言你藏起来和跑路都不可能,她会派人守在四个城门。母亲,当初你只告诉咱们你知道这事是祖母做的却没阻止,如今女儿再问你,你可有参与?”
周氏觉得自己的腿都在打哆嗦,颓然的坐回木椅上,神色黯然的点了点头,好半晌才像是失了魂般的喃喃低语道:“那个小践人果然是回来报仇的!如今王府被她夺回去了,沈氏先前的一切也都在鄱阳王府里,可是她都不让进门,我辛辛苦苦积攒了那么多年的财富,我拼着良心谋来的地位,全都没了,没了……你祖母死了,哥哥姐姐也死了,接下来怕是轮到我了,我该怎么办,怎么办?我还不想死,不想死啊……”
她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通,黯淡的眼睛倏地一亮,咚地跪在沈宛月跟前,抓着她的裙摆道:“娘娘,你救救我,现在也只有你能救我了。”
沈宛月去扯周氏,也不知是周氏突然力气变大还是她身子虚没有恢复,都没能将周氏给扯起来,无奈的道:“我为了除去君绮萝,连孩子都没了,她却好好的回来了,她的功夫又在我之上,身边还有龙胤的人时刻护卫着,我又要怎么救你?”
“什么孩子?”周氏问出这句话后,突然眼睛睁得老大,“难、难道是小皇子没了?”
见沈宛月颓丧的点头,周氏一下子站起来吼道:“老娘去找那小践人拼命去!”
沈宛月吓得赶忙捂住周氏的嘴巴,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怒斥道:“母亲,你是要害死我吗?你去拼命,你是去送死吧?十丈外她都能一巴掌呼死你!”
周氏不明白自己女儿这话是什么意思,又因被她捂住嘴巴,只得“唔唔”的低咽着。
沈宛月放开手来,周氏狠喘了两口气问道:“娘娘你什么意思?”
“不管什么,这事你不要张扬出去,否则你女儿我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在她看来,龙肃云现在就是在代她受罪,虽然不明白君绮萝和龙胤这样做是为什么,不过他们不提,她自然不会傻叉到自己站出来大喊“其实是我沈宛月将君绮萝龙胤逼下悬崖的”!
周氏听自己女儿说得这么郑重其事的,哪里还敢再咋呼啊?三个孩子就剩了月儿一人,她可是他们沈氏最后的希望,断不能再出事了!忙将沈宛月按坐在木椅上安慰道:“娘娘你切不可太过伤心难过了,你还年轻,养好了身体,还会有孩子的。你要记住了,小月子要是没坐好,对女子的身体也是有危害的,将来即便再怀孕,也有可能会流掉。”
说着又为沈宛月讲解了一些月子里该有的注意事项,直到沈宛月郑重的点头表示记下了,她才罢休。
这一休,周氏便又开始害怕起君绮萝为君如初申冤的事来,她的事还没解决呢!
“娘娘,不如你让我去宫里住段时间吧。”周氏握住沈宛月的手哀求道。
“呵。”沈宛月被她给气笑了:“母亲,宫中的规矩你莫非一点也不清楚吗?”
周氏黯然的低下头。她坐在鄱阳王妃的位置那么多年,又怎么会不知道宫中的规矩?便是平时见上一面还要经过重重审批呢,又怎能随意留宿?
“即便女儿可以编个理由让皇上答应让你进宫照顾我,但是君绮萝明明白白的说起是去大理寺告状,到时候即便是你躲在皇宫,那油盐不进的大理寺卿董少游也会将你捉回去的!”
“那要怎么办?让我被抓抵命吗?到时候我的事情被宣扬出去,对娘娘你也是有影响的。”周氏病急乱投医的道:“娘娘,要不你去求求皇上,让大理寺不要接这个案子啊。”
“你不知道君绮萝如今有多强势!今儿上午太后被她寻得哑口难言,皇上连话都没说几句,只怕行不通。不过我还是试试吧。”沈宛月不知道的是,当初龙澈知道君如初是被邵氏害死的后,那手段有多残忍,否则,他也不会去找龙澈说这事了。
得了沈宛月这句话,周氏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了下来。
不多时,舒金全寻了过来:“娘娘,皇上准备回了,让老奴来请你呢。”
“有劳舒公公了。”沈宛月说着站起来,与周氏道了别,便跟着舒金全去和龙澈汇合。
马车上,沈宛月倚在龙澈怀里,试着问道:“皇上,如果君王爷找出的证人指证臣妾的母亲谋害嫡母君如初的罪名成立,皇上会怎么处置臣妾的母亲?”
龙澈目光一凛,淡淡道:“朕今儿连亲儿子都险些下旨给斩了,爱妃觉得朕会怎么处理?爱妃,这事难道真与你母亲有关?”
“怎么会呢,臣妾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沈宛月柔柔笑着,心底却是一寒。要是知道君绮萝将那个贱婢安顿在哪就好了,杀了那证人一了百了!不行,今晚上一定要探探鄱阳王府。
二人一路再无话。
回到宫中,龙澈在沈宛月的新月宫中陪她用了晚膳。
膳后,龙澈道:“爱妃,朕今晚宿在栖霞宫,你身体不适,待会儿喝完补药好好歇息吧。”
“臣妾省得的。”沈宛月善解人意的道:“文妃姐姐今儿特定心里不舒服,皇上好好陪陪她,开解开解她吧。”
“爱妃越来越得朕心了!”龙澈因她的懂事而龙颜大悦,在她脸上吧嗒一口道:“朕这便去了,爱妃你早些歇息吧。”
“臣妾恭送皇上。”
自打沈宛月进宫后,龙澈只到过栖霞宫一次。又因为今儿白天的事,文妃完全没想到龙澈会来,微微讶异之后,既没表现出排斥也没表现出有多欢迎,但是相较于以前每次龙澈到她宫中时的热情来说,这反差还是很大的。
龙澈微微有些不悦,蹙眉问道:“怎么,爱妃不想看见朕吗?”
文妃淡然一笑道:“皇上说哪里的话,皇上是臣妾的男人,臣妾又怎么不想看到皇上呢?”
“你们退下。”龙澈对文妃的人摆了摆手,不一会儿便只剩下他二人以及候在殿外待命的舒金全:“舒金全,去准备热水,朕要沐浴。”
舒金全还没离开,文妃讶然问道:“皇上今晚要宿在臣妾这里?”话落似乎想起什么,又自嘲的道:“是哦,婉妃妹妹今儿小产,不宜侍候皇上。”
“舒金全,不必准备了。”龙澈突然便觉得兴致完全被文妃给败尽了,冷冷道:“朕原本想着今儿你心情会不好,过来安慰安慰你,哪知你竟如此败兴。”
文妃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
“罢了,既然你这栖霞宫不欢迎朕,朕走便是。”龙澈说着背负着手,重重哼了一声便走向殿门,走到门口处微微侧头道:“你明儿便出宫去陪陪云儿,等他离开了在回宫吧。”
话落便不再停留的离开了。
夜,黑沉沉的一片,有些像沈宛月此时的心情。
龙澈走后没多久,她便换上一身夜行衣,熄了灯,躲过皇宫巡逻,来到皇宫西侧一处僻静的地方。提气准备跃上宫墙,哪知浑身筋脉一阵疼痛,好似有针扎在肉中一般。
针!
沈宛月登时瞪大眼睛,想到君绮萝跳崖时射向自己的银针,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于是她再次提气,发现只要一运气,浑身筋脉便会疼痛难忍,而不运气则一点事也没有!君绮萝不但杀了她的孩子,还让她不能凝聚内力!这就是说,她一身功夫从今以后再无用武之地!
这个认知让沈宛月顿时觉得想要发狂想要杀人。
颓然的回到新月宫自己的寝室,点亮灯,居然发现龙澈坐在一边的矮榻上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自己,沈宛月不由得愣怔在原地。
龙澈徐徐起身走向沈宛月,绕着她转了两圈,点头赞道:“爱妃这身衣裳真是不错,身材高挑,窈窕有致,朕甚是喜欢。”
沈宛月咬了咬唇,微低着头道:“皇上不是去文妃姐姐那了吗?怎么……”
龙澈淡笑着打断她的话道:“朕要是不折回来,又怎么能见到爱妃如此风姿呢?”
“臣妾、臣妾……”
龙澈虽是笑着,沈宛月却觉得这样的他看着有些发怵,只得老实交待道:“今儿君王爷言辞铿锵的扬言三天内要带证人状告臣妾的母亲,臣妾担心这件事情如是属实,臣妾便无颜在宫中立足,于是臣妾想着去杀了证人。”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低得龙澈险些没听清。
“那爱妃怎么又回来了?”
“臣妾再也无法施内力了。”沈宛月黯然的道。
龙澈讶然:“怎么会怎样?”
沈宛月想了想,好似终于下定决心般,突然跪在地上:“臣妾有事瞒着皇上,请皇上恕罪。”
“爱妃快快请起。”龙澈嘴畔浮起一抹得逞的笑意,连忙扶起沈宛月,将她带到矮榻上坐下,并揽进怀里道:“爱妃坐下慢慢说。”
于是沈宛月将狩猎时她如何尾随龙胤和君绮萝进入内围,看见他二人对战弥陀忠以及最后趁机以手枪逼走弥陀忠,逼得君绮萝跳崖以及她跳崖前将几枚银针打进她身体的事说了一遍。
“君绮萝便是以此为要挟,逼迫我承认是龙肃云将他们逼下山崖的。不过弥陀忠当真是龙肃云请来围杀君绮萝和龙胤的。”沈宛月说完,见龙澈半天没吭声,偷偷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他脸色死沉死沉的,难看极了。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完了完了,这下子要遭殃了。
哪知龙澈憋了半天才道:“原来害死咱们孩子的是君绮萝!”
沈宛月哽咽着点头道:“嗯,就是她。”
龙澈拍了拍沈宛月的肩膀道:“爱妃别哭了,朕定会为咱们的孩子报仇的!”
沈宛月顿时破涕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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