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识穿过群山和天空,扩大再缩小,将目标放在了一间小小的冰屋中。
那冰屋离他很远,周围有打斗的痕迹,血腥味很浓重。灵识捕捉到门边的银边,瞬间潜入后,驱动银边迈着爪子往更深处走去。
宁时亭闭眼躺在匆匆铺设好的简陋的床上,手边的伤口依然在渗血。
葫芦和菱角都还没回来,银边一只狼扯了一块布搭在地上,将宁时亭拖到了上面,用自己的毛绒绒的毛皮温暖着宁时亭。
等到宁时亭被捂得开始发汗的时候,银边再默不作声地退下,守在门边,等待两个人类的到来。
顾听霜说:“鲛人,今日你遇袭,这桩仇是我晴王府的,也是我的。我帮你报仇了,你安心睡吧。以后不要这样娇气了,随随便便就伤成这样。”
话音出口,还是白狼低沉的咕噜咕噜声。
第49章
外面风雪摧折,群狼过处,寸草不生。
宁时亭躺在僻静的小屋中,旁边蹲着一头瞳孔边缘泛白的上古白狼。
地上赫然是一大滩已经凝结的、血色的冰。
周围静谧,只能听见渐渐弱下的风声。似乎是在睡梦中感受到自己身边久无人来,又或者还在心心念念想着什么未完成的约定。
他不适应这样的寂静,越是安静,越是冰冷,他就越抗拒。风声骤停的那一刻,宁时亭猛地睁开了眼睛。
“银边……?”
他看见了身边认真守护他的白狼,想要伸手摸一摸白狼神毛绒绒的大脑袋,但是右手甫一抬起,剧烈的疼痛就自伤口处贯穿,整只手都不受控制地剧烈抖动了起来。
那个杀手的一刀险些切掉他手掌上的半边骨骼,返魂香虽然在帮助他的身体愈合,但是毒鲛体内沉积已久的毒性正在对抗返魂香的灵力。作为四大上古神香之首的返魂香,它依靠自身的灵力化去伤病者缺损的部分,但宁时亭从幼年时起用过的千百种奇毒中,更有几十味削弱、摧毁灵力的药物。
抗衡之下,就算是返魂香也对他起不了很大的作用。
这副羸弱的躯体还能支撑多少年?八年?九年?
上辈子他活到晴王上位的时候,身体已经非常不好了。
那时候顾斐音给他找了许多续命的方法,却执意不肯用仙帝印玺上的避尘珠。
避尘珠可以清除万物毒性,但是如果一旦用到他身上,他的毒鲛身份也将跟着一起荡然无存。顾斐音那时候四面树敌,依然指望着有他在身边震慑别人,所以一直不肯让他用避尘珠。
他起初并不知道避尘珠的作用,还是他病入膏肓,熟悉的同门四处为他求药时,那郎中告诉他的:“公子既然是晴王身边人,为何不知道,避尘珠可以清除毒鲛的毒性,从此可以让你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呢?”
这个问题他没有来得及问,或者说,当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不愿意再去问他了。长达十几年的敬爱与追随,最终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推诿和失信中消耗殆尽。
他从思绪中抽身,再度环视了一遍周围,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葫芦和菱角会去了哪里。
他费力地想要从身下的毡子上撕下一角,用来扎紧手腕,但是一只手不能动,另一只手也在大量失血之后脱了力气,撕了几下没撕开,还是银边凑过来,一口叼着撕下了几条长长的布帛,又配合宁时亭,将它死死地扎在袖口。
做完这一切后,宁时亭起身,想出去问问情况。走了好一会儿不见人,反而是府上的几个水师匆匆赶过来,老远叫道“公子!”
宁时亭停下脚步,看见来者吓得面如土色,料定必然是外边发生了事情,直接询问道:“怎么了?”
“狼……狼!”
水师抓住宁时亭的袖子,正要告诉他城门外发生的惨剧,一抬眼便看见宁时亭身后慢悠悠地跟出了一头巨大的上古白狼,不由得眼睛一翻就厥了过去。
如果说以前,上古群狼的威力只存在于各种各样恐怖的传说与仙洲人从小到大听说的童谣中的话,那么时至今日,将有人亲眼证实。
苏樾以前从不信这些传说。
他认为虽然上古白狼灵性最强,但是最终仍然可以为人所治。九洲之所以对上古白狼闻风丧胆,完全是因为被传说吓破了胆,且每一个地方都缺少对应的措施,是在治官员的谬误。
仙长府和灵山这群白狼,说起来结怨已久。并不单单因为顾听霜背后是他们所针对的世子府的原因,更因为那群猎神者是苏樾安排的。
之前上灵山大肆捕杀落单、被放逐的瘦狼的人,已经惹怒了这一个族群。只不过尚未找到反击的机会。
外面的骚动响起时,苏樾和他的身边人已经捕捉到了这阵异常的动静,第一反应就是叫人来护驾,然而不管怎么叫,都没有人前来支援,其他人反而被狼群吓得越来越远。
越来越近的狼嚎之中,苏樾也渐渐慌了神,这时候也顾不上他仙长府的体面了,他直接向左右命令道:“走,走,走,赶快走。”
趁着狼嚎声还没有凑近时。
苏樾裹着斗篷,在两个随从配合下慌张跨出门去。然而一出门,直接吓得魂飞魄散——
狼群并不在远处,他一钻出去,直接跟其中一只来了个脸贴脸!
纵然苏樾强自镇定下来,反手打出一个法术,而后退后几步,但是也难掩他眼中的恐慌。
刚刚他的法术打空了,但是他分明看到、听到,那只狼在猛一甩头避开这道法术后,又发出了一声渺远的、戏谑的狼嚎声,仿佛在嘲笑他中了圈套!
此路不通,苏樾咬着牙,颤抖着双手比划:“此路不通,我们从后边出去。”
他的帐篷是个圆形,四面封闭。
苏樾屏住呼吸,收起手中的火莲伞,换了个方向掀起一点帐篷角往外看了看,望见雪地里一片空芜,喜上眉梢:“是这里,这里可以走!”
一人开路,他走中间。苏樾刚探头钻出去,陡然见到面前人被什么无形的力量往上提了提,眨眼间整个人就消失了。
“什……”
苏樾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头顶突然传来了骨头咔哒咔哒碎裂的响声,令人闻之头皮一炸。热腾腾的血和肉当头浇下,被咬断的头颅滚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