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宏宇斜了石羡玉一眼。
“相信我你还问七问八的?”
不过这话他没说出口,只是在心里吐槽。
收回目光,他又看向连安国,问道:“颈部和口鼻都看过了吧?”
“看过,”连安国回答说:“没有发现明显的皮革样变,也未见扼痕等,但口鼻深处都存在些许苔藓,基本可以确定,受害人大概率死于溺水导致的机械性窒息。”
齐宏宇轻轻点头,然后上手小心的把受害人头发刮干净,又在头皮处环割一圈,把头皮扒拉下来,接着锯开颅骨,开了颅腔,检查死者的脑器官。
石羡玉在一旁仔细看着,忽然发现了什么,说道:“受害人血液不凝,呈暗红色流动性,这貌似也是机械性窒息死的典型特征之一?”
“不是。”齐宏宇边取脑组织准备切片做镜下检查,边向他解释说:“过往文献中确实有不少体积机械性窒息者尸体血液呈暗红色流动性,原因主要是缺氧使血管内皮细胞损害而释放出纤溶酶原激活物所致。
但这边的逻辑错了,现有的研究表明,不论是什么原因遇害的死者,时候经过一段时间后,因组织细胞将血液中剩余的氧耗尽,血液都会呈暗红色。
至于凝固与流动这块,非死于机械性窒息的受害人,血液确实会先发生凝聚,但紧跟着内皮细胞照样会因缺氧性损害释放纤溶酶原激活物,使纤维蛋白原和纤维蛋白降解,凝聚的血液很快就会溶解而呈现流动性。”
连安国嗯了一声,接话说:“所以血液不凝,呈暗红色,根本不是机械性窒息死者的特有现象……所以石队,你看的书过时啦。”
齐宏宇补充:“当然,如果是刚刚死亡一天内的尸体,其体内血液尤其是心脏各腔及主动脉内的血液并未凝固,即心血不凝,还具有一定的参考意义,要是再迟一些就没多少价值了。”
“原来如此。”石羡玉表示奇奇怪怪但以后工作用得着的知识增加了。
这时,齐宏宇也已做好了好几个切片,立刻交给连安国,委托他在镜下检查一番,自己则又走到解剖台侧面,打量了几眼尸体,然后一刀直接划下,将自尸体下颌到小腹处的皮肤完全划开。
紧跟着,他又迅速切开死者颈部的肌肉与软组织,将颈部的动静脉等大血管、气管、食管暴露出来,仔细观察。
“甲状软骨未见骨折,颈部肌肉等软组织无明显挫伤。”他说道,并让石羡玉过来拍了照,随后深入两根手指,轻轻挑起气管,持刀划开。
“果然,水呛入了气管当中……”他又继续切开食管,继续说:“食管内也有少量杂物。”
石羡玉自觉的凑上来,再次拍照,接着放下相机,拿起纸笔记录,忙的不可开交。
齐宏宇再次持刀,三两下将胸口处的肌肉统统切开,仔细检查后,确定胸骨肋骨表面无损伤,便持小钳子将肋软骨纷纷剪断,食指勾住胸骨柄将它提起来,把后边黏连的软组织切开,取下胸骨,再掰开肋骨,打开胸腔。
“肺水肿的厉害,可见大量散在出血点,可见少量血性泡沫,另肺被膜破裂,损伤相当严重。”齐宏宇接着说道。
继续打开腹腔,这次齐宏宇细致了很多。
因为先前的解剖过程,目的都在于印证尸表检查时的判断,即受害人的具体死因。但剖开腹腔,目的则复杂得多,不但需要明确死因,还需要锁定死亡的大致时间段。
腹腔一被打开,极高的腹内压便立刻将黄色的腹膜及白花花的肠子都给挤了出来,连带着还有不多不少的绿油油的尸水。
即使带着防毒面罩,石羡玉依旧觉得自己仿佛闻到了一股恶臭,立马引起生理性不适,绿着脸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
齐宏宇也觉得有点点恶心,手套上沾染了些尸水,滑腻腻的,加之橡胶手套戴着相当热,里头出了不少汗,总有种尸水透过手套渗进去了的错觉,相当腻歪。
“对了,手套……”齐宏宇看向尸体的手,说:“差点忘了取指纹。”
说着,他暂且不急着检查腹腔,转而抬起死者的手观察了下。
因为泡了太长时间的水,尸体手脚肿胀发白的同时,还褶皱的厉害。齐宏宇轻轻触碰了下尸体指腹,发现内里还充斥着少许腐败液体,直接摁捺指纹,容易将表皮挤破。
“还是要剥啊。”他吐槽一声,当即取解剖刀在死者手腕处环割一圈,小心翼翼的将之剥离下来,之后把手皮戴在自己手套上,看向石羡玉说道:“拿印台和指纹卡来。”
石羡玉“眉飞色舞”,本能的排斥,但还是乖乖去把东西拿来,看着齐宏宇将指印、掌纹一一摁捺在指纹卡上,又将死者另一手皮肤完整剥脱下来,如法炮制。
这画面有点辣眼睛,石羡玉没眼看。
而且……
“话说回来,这印台没法用了吧?”石羡玉吐槽说。
“不啊,”齐宏宇摇头:“这个印台是专门给受害人摁捺指纹用的,活人不用它,不影响。”
石羡玉咽口唾沫:“万一搞错了怎么办?”
“及时剁了我看行。”
石羡玉:……
重新把手皮套回尸体手上,齐宏宇往边上的电脑一指,说:“那边有高拍仪,你指纹卡扫描一下上传上去,让人调出指纹库里齐平路的指纹对比下,看看是不是他。”
“得行。”石羡玉立刻跑了。
齐宏宇继续剖腹。
“胃内充盈饱满,但食物有相当程度的消化,呈食糜……不,死亡时间很久了,这应该不是消化而是腐化,难以判断到底吃过了什么东西,只能确定吃的不少,有碳水有肉还有菜,样式挺丰富……等等,这是什么?”
他瞪大双眼,从糜状的胃内容物中摸出一个密封袋,里头似乎还装着什么东西。
小心的将密封袋外的食糜擦除干净,又用水流小心冲洗几遍,他喊来石羡玉帮忙拍个照片,这才用镊子打开密封袋,把里边折的整整齐齐的纸取出来,展开。
“这是……”齐宏宇瞳孔微微扩张。
gu903();这是一幅画,画在A4纸上,画的相当简陋,右下角还盖了个两个章,仔细看,是山城市精神卫生中心的公章,还有个方形的个人姓名章,写着“医师甘宏川”的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