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臣劝过他了,南疆军队会按兵部的部署出击。”
“可是,他还是不放心粮草,临行前又上书给哀家了。”紫苏抽出一份奏章,笑着道。
齐朗微笑,回答:“少侯爷过于谨慎了。”
“是吗”紫苏显然心情不错,反问了一句,转而问谢清:“随阳怎么看”
谢清也微笑,胸有成竹地回答:“娘娘是意在东江大营吧”
紫苏笑出声,点头:“既然你们都知道了,就好好去办吧”
东江大营是元宁的西部重镇,一直都负责协同南疆或北疆大军的行动,此次对付西格并非硬仗,原来并不需要东江大营协同,现在,紫苏却让东江大营暂由平南大将军节制,原因只有一个,便是南疆粮草不足,南方各州没有多余存粮,可是东江大营周围的州郡却皆是储粮之地,调运起来,虽然手续繁琐,但是,经西原直道,支援南疆大军却只需两日。
这并不是很复杂的设计,所以,齐朗才说康绪是“关心则乱”。
紫苏转手将那奏章放回,接着说:“再来就是帝师的人选一事了。”
尹朔不解地询问:“太后娘娘,臣等亦忝为太傅,不知娘娘的意思为何”
紫苏微笑,先安抚道:“尹相多虑了,你们三位,哀家自是不会有什么意见,只是,哀家想,皇帝不比从前,不是小孩子了,课业也应该有些调整了,太傅也该换一换才是。”
尹朔暗暗松了一口气,恭敬地开口道:“太后娘娘是否已经计较了”
“帝王该学什么,历来都没有定论,太祖钦定了圣清杂史、礼制通鉴和法道为皇子必读之书,宣祖册立皇太子之时,赐了九章经,世祖时,又加了圣训记言与六韬,之后,应该就没再加过什么了。”紫苏说得很审慎,沉吟着,“哀家检视过皇帝之前的课业,道德文章倒是不少,这几本书反而只讲了圣训记言与礼制通鉴,其它的根本就没有讲过什么,对吗”
“娘娘恕罪,只因为陛下尚小,臣等不敢讲深,皆以为循序渐进方为上策。”尹朔低头告罪。
“皇帝不需要参加恩科大考的才学,哀家以为,皇帝还是先把这几本书学透才好。”紫苏冷冷地说明,“你们也没什么罪可言,皇帝有才华不是坏事,可是,没有才华也不是什么大事,关键是要懂治国平天下的大道,这几本书讲的正是经天纬地的大道,皇帝若是学不透,就无法真正明白帝王之道。”
“太后娘娘圣明”谢清与齐朗不等尹朔出声便立刻躬身回答,尹朔也只能附和,不再有异议,心中却有些不满。
一直以来,几位太傅中,只有齐朗与谢清会给阳玄颢讲授帝王之道,尹朔等人都是恩科出身,王家更有书香世家之称,授业就以儒家文章为主,现在,紫苏这么说,明显是对他们不满,尹朔心中自然不是滋味。
紫苏微微颌首,淡淡地道:“你们三人商议一下,上份奏章,再议吧不过,在那之前,太傅们还是按原来的安排去昭信殿给皇帝授课。”
“遵旨”三人齐声应诺。
这是从去年十月底开始,紫苏第一次允许臣下进入昭信殿,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事态都在好转,他们也就可以避免直面许多麻烦。
“尹相,你与随阳去见见皇帝吧这些天,朝中的流言也不会少,就请你们好好开解吧”紫苏叹了口气,交代尹朔,“景瀚留一下,兵部的事,哀家想问清楚些”
“是”谢清自然没有异议,尹朔也想尽快见到皇帝,便没有多言,与谢清一同行礼,退出中和殿。
殿内,齐朗一直低着头,维持着恭谨的姿态,紫苏也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一旁侍立的赵全退下,良久,齐朗才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坐在书桌前的紫苏,眼中波澜不兴,唇边是一抹轻浅淡漠的无奈笑意。
“你回来,我很高兴。”紫苏真心地微笑,眼中是毫无掩饰的喜悦,很淡定地迎上他平静得近乎冷漠的目光。
第三章情之所钟下
紫苏轻轻微笑,喜悦而欣慰的感觉萦绕心头,对齐朗复杂的笑意视而不见。
“我知道。”齐朗回应,“看得出来,你的心情很好。”
“那么,你想通了”紫苏热切地看着他。
齐朗摇头,苦笑着说:“我的心很乱,现在也是,但是,我并不会误解你的心意,紫苏,你不必担忧这一点。”
他从不曾看错她的想法,又何必去想通什么,迷乱的是他的心,即使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犹豫的感觉仍然挥之不去。
“是吗”紫苏反问,眼中的喜悦蓦地退去,只余下一片冷然的淡漠。
“我不会让你独自面对的,紫苏,我记得自己的承诺,这还不够吗”齐朗同样反问,眼中却有一分涩意。
到底还是成这样了
“你的承诺更让我害怕。”紫苏无法再维持淡漠,动容地回答,眼中是一抹痛楚。
她不是相信他的承诺,她只是无法相信他的承诺不会改变。
齐朗无言以对,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垂下目光。
“为什么不说话呢景瀚,你无需隐瞒什么,因为,我不会逼你的。”紫苏淡淡地开口,说得很平静。
齐朗迎上她的目光,温和的笑容中有着不容错认的柔情。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齐朗说得无奈,“我知道上次的话说得过分了,可是,我当时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我的心很乱,紫苏,摒除那些凌乱的思绪,最后剩下的只是那些了。”那些凌乱的思绪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清,又怎么对自己最在乎的人道出口呢
“我明白了”紫苏轻叹,站起身,走向齐朗,厚重的棉袍让她看上去格外纤弱。
齐朗默默地看着她,耳边仍萦绕着那句“我明白了。”的喟叹,他知道紫苏是真的明白自己的感受了,烦躁许久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谢清他们总以为是齐朗在镇定紫苏的心神,其实,很多时候,心会乱的是齐朗,毕竟,紫苏的尊贵可以让她避开许多琐碎的流言与事端,一直都是如此。
当局者迷,可是,旁观者又怎么能明白当局者难于言表的迷乱呢那份清醒并不一定就可以帮助当局者走出迷局
抬手轻抚齐朗的肩臂,紫苏温和的开口:“景瀚,我害怕你的承诺再度改变,你在担忧什么呢我不明白”
“我要知道就不会这样了。”齐朗苦笑,也在逃避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