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了不少,也没那么多恼意了。
“倩容为如何具奏发愁呢景瀚自己不肯说。”倩仪没好气地说。
“说什么”谢清轻笑,轻弹妻子的额头,“你与王妃就是在瞎操心,景瀚本来就不需说什么,永宁王妃依足规矩做便是”倩仪一愣。
“景瀚有日子没上慈和宫了”谢清轻笑,“他在生气呢”
倩仪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却仍然皱眉:“我以为太后处置云沐雪是为了你们做事更方便。”
“是啊”谢清微笑,“这是默契,与情绪无关”
转过身,谢清准备离开,走了两步又停下,似自言自语地道:“我说景瀚怎么对燕州更没有耐心了”
倩仪在他身后失笑:“夫君大人,妾以为你知道呢”什么时候燕州世族可以在江南随心所欲了
谢清笑道:“我怎么会知道谁都知道我不知道啊”仿佛绕口令,却也是事实。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只需要合理的解释与答案,至于真实有必有要追究吗
第十六章幽燕长风上
元宁实录顺宗卷
崇明十二年八月十七,燕妃诞皇四子,帝赐名谨祺。二十,燕妃晋贵妃。
至略皇室以双字名为贵,这一点与民间习俗相反,郑氏礼记中的解释是,贵者无字,故名之重。
郑天子统治时期,明文规定,皇族、诸侯直系方可使用双字名。圣清皇朝仁宗皇帝下诏废除此令,元宁皇朝也无此条的明文成法,但是,皇室内部对此是默认的,世族中,王爵以降一般都不会轻易启用双字名。
皇帝的这一举动令宗室不安,但是,太后在戡定宗人府呈上的名牒时,并无异议,宗正请之,太后理所当然地道:“燕妃是世族出身,皇四子贵,何议”
对燕州世族的处置直到八月都没有正式议定,云沐雪自然依旧拥有世族的身份,紫苏很谨慎地对此保持了维护了姿态。
到底世族是一个什么样的阶层后世史学家为此争论不休。
表面上看,世族与西方的贵族一样,拥有许多特权,占有更多的社会财富,但是,深入研究,元宁皇朝的世族显然与贵族并不完全相同,最显著的一点就是后世一个史学家说的:“西方贵族自认高人一等,世族却清楚,他们一旦不努力就会被取代”
永宁烈王在江南平叛时就宣告:“元宁皇朝需要世族,但是,你们未必就是世族”
元宁皇朝的世族重血统,但是,他们并不认为高贵的血统一定就可以领袖群伦。他们很清醒地意识到,血统与能力并一定有关系,而在拥有更多机会的情况,如果世族不能保证自己的优秀,那么,也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延续几百年的世族家门都是依靠严苛的选拔与严厉家法,维持家族不断出现优秀的人才。
世族身份是皇朝的最高奖赏之一,就如剥夺世族身份是一种最严厉的处罚一样。
燕州世族并不是元宁世族中的名门,甚至在元宁皇朝每五十年戡定一次的世族录中,从未上过二等。
严苛一些的话,元宁世族中有这么一句话:“不是连续一百年以上的一等没有资格称名门”世族录的一等只有二十个名额,且允许空缺,三等以降便流于形式了。
即使如此,有无世族身份,对于族人来说都意味着截然不同的人生,毕竟在权力上,世族各等并无区别,用某些清流的话说:“戡定世族录纯粹就是为了养宗室世族的闲人”
不过,对世族来说,世族录便是划分家门高下的依据。
一个不算名门又官司缠身的世族有资格承受“贵”字吗不仅世族,便是寒族官员都有此疑问。
事实上,紫苏的维护也仅仅持续到云沐雪晋封贵妃为止。
接下来,阳玄颢想为皇四子进行的任何仪式、庆典都被紫苏勒令从简,甚至在满月之后,命皇后颁旨皇四子由婉妃抚育。
阳玄颢大发雷霆,紫苏却根本不见他。
尹韫欢当时就在慈和宫,听到紫苏冷冰冰地一句:“不见”腿几乎就软了。
“哀家厌倦了每次都为一个后宫与皇帝争执”紫苏冷冷地又说了一句,分明就是说给殿外的皇帝听的。
咫尺之外,并未关上的殿门,足以让阳玄颢将这些听得一清二楚。
赵全去了又回,垂手低头,以平直的语气对紫苏说:“太后娘娘,皇上请您怜惜”
“够了”紫苏拂袖而起,“皇帝若是对哀家的决定不满,就废了哀家,幽禁哀家在那儿之前,哀家是皇太后,这后宫的事情轮不到皇帝来教哀家”
尹韫欢不得不跪下:“太后娘娘息怒皇四子出生未满百日,请您怜惜吧”
紫苏对此并不理会,转身就走。
直到紫苏走远,一名宫女才瑟手瑟脚地走近,低声道:“贵妃娘娘,太后娘娘已经离开了”
尹韫欢缓缓起身,看了一眼这个年纪不大的宫女,胆怯的模样却也清秀怜人,心中不由也有几分怜意:“宫中有两位贵妃,以后不可以这样称呼。”
出了康宁殿,尹韫欢发现阳玄颢仍未离开,连忙敛首行礼。
“母后娘娘”阳玄颢着急地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问,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架式。
尹韫欢一直恭敬地低着头,即使听了皇帝如此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也没有抬头,反而深深地行了一礼,跪下对皇帝道:“皇上,太后娘娘已经动怒了”
阳玄颢为了皇四子抚养的事情已经在慈和宫失态过一次,当时紫苏未起身,是赵全与叶原秋承受天子的雷霆之怒,也因此令紫苏对儿子动了真怒。
从没有哪一个天子敢随意对慈和宫的宫人发火,元宁世族的孝道中,认为后辈应对服侍长辈的下人保持一定的尊重。
“哀家看皇帝与燕贵妃接触久了,也不知礼字怎么写了四皇子还是让婉妃抚养得好”紫苏当时在寝殿里便如此冷言。
如果说紫苏此前还对将稚子抱离生母有些犹豫的话,阳玄颢的举动无疑让她坚定了原有的想法。
阳玄颢一直拖延对处置燕州世族的裁定,令朝廷上下都觉得不安,联想到之前燕妃的举动,从宗室到寒族士子对云沐雪与四皇子都抱有谨惕之心,对皇太后这个并不太符合规矩,又有些残酷的决定,朝中保持了沉默的反应。
阳玄颢并不会应对女人的眼泪,云沐雪这一次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默默地流泪,但是,这远比任何哀求都令阳玄颢心疼,也因此心烦意乱。长宁殿前,赵全坚持的拒绝令他终于忍不住发了火,随即,他也就意识到事情被他弄糟了。
阳玄颢并不知道,在他离开后,紫苏对走进寝殿的赵全与叶原秋质问:“谁招惹皇帝的”
赵全没有让叶原秋为难,直接跪下请罪。
“越俎代疱”紫苏冷言,“赵全,你管得宽了”
“奴才不想您再为难”赵全低头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