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第34章
鸳鸯咬了咬唇,自觉站到雨化田身后,一声不吭。事实上,雨化田仍是看不出是喜是怒,左右这句骂人的话表示了他的心情不好。想鸳鸯前世,老太太虽性子大,然而鸳鸯懂得她的心思,讨她欢喜,老太太是极少对鸳鸯疾言厉色的。至于别的主子,因着老太太的面子,倒是对她客客气气的。
故而,被雨化田呵斥了一声,她底心自然不好受。
花灯提了字,雨化田便让鸳鸯提着灯在身边走着。那花灯转动之时,明晃晃的烛光映出一句“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煞是诗情画意。鸳鸯低着眉目,眼角瞥见的是雨化田的银边云纹衣角,她落后他一步,不紧不慢地跟着。气氛却是有些沉闷,只因雨化田素来冷艳,鸳鸯又不知和他说些什么,因此便一路沉默着。
走了一会儿,只见一个小太监前来见礼,说是马进良求见。这马进良前脚刚刚走,后脚又来了,也不知是甚么大事。不过雨化田像是早有预料,他微微勾了勾冰冷的唇,道:“先带马大人去书房。”
听雨化田要和马进良去书房商议事情,鸳鸯自然要跟随去的。到书房的时候,马进良已经在外间等了好一会儿。他们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鸳鸯放下花灯,便为雨化田解去披风。待要吹熄花灯的时候,雨化田倒是说让它就这么点着。
鸳鸯应了一声,只将花灯挂到一处架子上。自去外间吩咐人送茶水来。
他们商议事情的时候,和以前一样是不许鸳鸯进屋里伺候的。却不料今日一谈却是许久,鸳鸯在外间等着,已是困意满满。待到四更之时,鸳鸯已是撑不住,小手握成拳头托着额头便阖了眼睛。
房内,雨化田和马进良虽是一夜未眠,可神色却是极好的。两人议完事情,天色已近月白。一前一后出了门来,见鸳鸯已是伏在桌上睡了,马进良赶紧别开目光,对雨化田行礼道:“督主,属下先行告退。”
雨化田点点头,待马进良走了,他才慢慢走近鸳鸯。巧是架子上挂的那盏花灯刚刚燃尽,烛芯上的火苗子一熄,一缕白烟便袅袅飘出,花灯上那一句“唯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却是笔墨如新。雨化田的目光从花灯一直落到鸳鸯身上,他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鸳鸯的脸蛋,看她因他冰冷的手指而微微发颤,他便露出一个得意的表情。随后,他将披风拿来,将鸳鸯的身子一裹,抱着她去了主屋。
不说鸳鸯对于圣旨赐婚一事觉得如在梦中,十分不真切。便是皇帝朱见深在第二日想起来自己尚且不知道那被赐给雨化田的女人的身份,当即着人去查了,一查却是雨化田跟前的大丫鬟,朱见深也觉得自己当时是酒喝多了,喝迷糊了。
虽说雨化田是个太监,但他好歹也是西厂厂督,是为他天家办事的,娶一个丫鬟出身的女人也实在说不过去。只是这皇帝开口,金玉良言,自然不能言而无信,好在厂督府里还传来消息,这雨化田对大丫鬟金鸳鸯是十分宠爱的,朱见深便想,既然他自己欢喜,那配不上便配不上罢,何况,他这是太监娶老婆,又不是正常男人娶老婆。说实在的,要不是雨化田是为他天家办事的,就他一个太监,娶个丫鬟那是门当户对。朱见深这么想着,打了个哈欠便敲定了此事。
当日令总管太监带着圣旨去厂督府颁布了,内容无不就是鸳鸯贤淑贞静,特赐婚她与雨化田二人之类。鸳鸯接到圣旨的时候,便是之前心里有了打算,可此刻也难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圣旨是当着厂督府上上下下所有的人的面颁发的。不论是认识或不认识鸳鸯的,心底都对鸳鸯十分同情。只是因雨化田在场,所有人都只是将这心思埋在肚子里,没人敢说出来的。
总管太监颁完圣旨,还奴颜婢膝地恭贺了雨化田一番,不过雨化田态度傲慢,瞥了他一眼,道了一声不冷不热的谢。总管太监听了,呵呵笑着,连说不敢。
虽说圣旨一下,鸳鸯的身份便不同了,可是,在雨化田那里,根本没有任何变化。总管太监一走,雨化田让鸳鸯把圣旨拿去屋里的格子一放便了事了,鸳鸯还得继续伺候雨化田。鸳鸯见里头已有好几道圣旨,她对里屋的物什放何处最是清楚不过,因此也知道,这放圣旨的格子下面一层便是放伤药的——谁家接了圣旨不是当宝贝一样地供着?也就雨化田这样了。
鸳鸯见雨化田似乎没接到圣旨一样,这导致了她也觉得皇帝赐婚这种事情根本没发生过一般。她的许多话也不知如何开口。比如——她要如何对金老爹他们开口。再比如——她如今是奴籍,这样的身份嫁给雨化田岂不辱没了雨化田?雨化田是不是要把她的卖身契先还给她?想到这里,鸳鸯也想到了那道尽说了一堆空话的圣旨,皇帝应该知道她的身份吧?而雨化田好歹是西厂厂督,她这样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他。还是说,在皇帝的眼底,雨化田也只配她这么一个丫鬟?
她猛地一怔,被自己的猜测吓到,立即摇摇头,只顾盯着手中的砚台看。
雨化田头也不抬,道:“稀了。”
鸳鸯便赶紧加快研磨的速度。
等雨化田写完了一份折子,他便抬头看着鸳鸯。
鸳鸯被他瞧的有几分无措,越发低下了头去。雨化田道:“他的事情,你若是敢泄露一个字,本督便杀了你。”他抚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像这几日,便是极好的。”
鸳鸯身上一冷,她知道雨化田嘴里的“他”是指皇宫里遇见的小男孩,不说她见雨化田的态度就知道那小男孩的事情说不得,便是冲着那小男孩救过她一命,她也不会说出去。至少,她看到的是雨化田对那小男孩没有恶意。
雨化田在今日说起这件事情,自然也在提醒鸳鸯,他娶她,不过是局势所迫,带了警告的意味其中。鸳鸯道:“委屈大人了。”
雨化田目光一凛,轻哼了一声,上半身朝前趋,逼近鸳鸯,略略挑起她的下巴,道:“本督极讨厌你这自作聪明的模样!”他重重一捏她的下巴,又道:“你也觉得委屈?”
鸳鸯浑身僵硬,不知如何回答。
委屈?自然是委屈的!前世不愿意做大老爷的小老婆,尚且有老太太护着,便是老太太不护着,她出家为尼也好,寻死觅活也好,都与旁人无忧。可是,现在是皇帝赐婚,她若是不嫁,便是抗旨,她虽是女流之辈,也晓得其中利害,她能不嫁吗?便是死了,这尸体都要嫁的!
也只能想着,雨化田堂堂西厂厂督,她嫁了他是做正经太太的。何况,雨化田终究是个太监,嫁了他,原主的这具身子到底也能保个清白,她总不算愧对原主。
鸳鸯道:“是奴婢高攀,不敢委屈。”
雨化田冷冷扫了她一眼,看起来仍是不满意,不过却是松开了对她的钳制。鸳鸯略略看了雨化田一眼,可是她不敢开口问他,到底要如何安排他们的婚事——皇帝让钦天监定的日子,就在一个月之后。短短一个月,她要如何告诉金老爹他们?
听到这圣旨,最为担忧鸳鸯的莫不是锦绣了。当晚,因西厂有事,雨化田连夜赶去了西厂,鸳鸯便去找锦绣说话了——她知道锦绣今儿个是憋坏了。
“……我早知他对姐姐心怀不轨!他现在不在府里,姐姐不如收拾了包袱,赶紧离开罢!”锦绣说着,便动手收拾东西。鸳鸯连忙捂住她的嘴巴,道:“姑奶奶,你轻点声。”随后,她才叹道:“我离开这里,我去哪里?”
锦绣愣了,红着眼眶,道:“可也不能就这么被糟践!”
“我家中还有老父老母,下面还有一个体弱多病的弟弟。我走了,他们怎么办?何况,嫁了别个,也不见得就不是糟践。落了个干净清白身子也好。”
锦绣不说话了,只顾紧紧握住鸳鸯的手。鸳鸯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我嫁了大人,可是一下子从丫鬟成了夫人。还是正儿八经的正牌夫人,厉害不?”
锦绣擦了擦眼睛,道:“我晓得姐姐不是这样的人。”
鸳鸯沉默地笑着,道:“好啦,你快些去歇着。我先回大人那屋。”
锦绣皱着眉,拉住鸳鸯,道:“大人不是去西厂了吗?姐姐不如睡自己的屋。”
鸳鸯拍拍她的手背,道:“大人每晚都是回府睡觉的。你莫担心……”说到这里,鸳鸯倒是想起了雨化田之前摸她身子的事情,可到底不谙人事,只以为雨化田是太监,做不了男女之间的事情,脑子里就模模糊糊的一点概念。她反安慰起了锦绣,让她去歇着,自己回主屋去了。
一进主屋,鸳鸯便听到一声动静,鸳鸯起初以为是雨化田回来了,可很快就想到——雨化田回来岂能这样静悄悄,黑漆漆的?当即知道不对劲了!可她来不及退出屋子,就被人一把按到了房门上,脖子也抵上了一柄冰冷的刀。
“没想到你就是那阉贼的老婆!早知道那天就应该让你掉下水里淹死!”
这是一道不算熟悉,却也不陌生的声音。鸳鸯倒是镇定下来了,道:“原是恩人的朋友。”
“呸!”女子低声骂道,“恩人?知道是恩人,还恩将仇报,果然与阉贼是一路货色!告诉我他被关在哪里,否则我就杀了你!”
第35章
鸳鸯脖子上一疼,那锋利的刀锋已经划破了她脖子上的皮肤。鸳鸯吃痛地皱眉,道:“姑娘,恩人发生了什么事情?姑娘为何要这么问我?”
女子冷笑一声:“风里刀前脚救了你,后脚就莫名其妙地被你的太监男人关进大牢去了!你还装什么糊涂?!”虽然她素来和朝廷不对付,但是江湖是江湖,朝廷是朝廷。他们总是互不相干的。顾少棠没料到风里刀会忽然被西厂的人抓走,现在她的手下又不在京城!所以只能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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