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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际泛出青白,晨曦犹未散。昌平朝着光华殿而去,浆过宫裙后摆拖曳至地,随了她脚步前行发出细微沙沙之声,仿如漫长春夜耳畔响起西窗蕉雨,叫人心底里泛出浓沉细密无限哀愁。
“公主,陛下尚未起身。”
光华殿大门仍闭着,门口宫人小心应声。
“我要进去。”
昌平望着两扇大门之上鸦青铜铺首,眉目舒缓。
宫人犹豫了下,终是敌不过她目光,打开了宫门。
公主从前也常常这样陛下尚未起身之时就一早闯入寝宫,所以今天和往常并无不同。
宫人望着她后背迤逦曳地长长裙尾,默默想道。
内殿紫红帐幕仍是低低垂着,四壁高悬宫灯刚刚被宫女踮起脚尖一一吹灭,灯芯之上升腾起了袅袅青烟,半晌仍未散。
“公主,陛下尚未召唤。”
一身紫服近身女官上前阻拦,神情略微有些不安。
“走开。”
昌平冷冷地看她,站住了。
女官犹豫之间,帘幕已是被昌平掀开,她笔直地进去了。
女官大惊,急忙跟了上去,小声恳求:“公主,陛下尚歇息……”
昌平仿佛没有听见,反而加了脚步。
她掀开了后一层帘幕,站定了。
一角琉璃薰炉兽嘴里散出沉沉蜜香。中昭皇朝明元女皇披了件烟杏薄罗长袍,坐菱花镜台前,正与她身后站着那个男子轻声细语。男子乌发未绾,慵懒地垂到了腰际,一件缂丝月白衫子松松地覆罩了他颀长身躯,领口随意敞着,露出了里面半片阔膛。不知道他俯身说了什么,女皇低低地笑了出来,满室顿时春意如兰。
“昌平?”明元听到了动静,转头过来,一眼看到了她,有些惊讶。又看了眼她身边不安无奈女官,“你下去吧。”
后一句是对女官说。
女官低眉敛目行了个礼,急忙退了出来。
“蘅信,你也先退下吧。”
明元转头,对那男子说道。
蘅信看了眼昌平,笑了下,如玉指轻轻放下了执着一柄檀梳,信步朝着里室去了。
“昌平,昨夜你去了哪里?”明元起身,朝她走了过来,“昨天为了你十七岁生辰,宫中备下了盛大庆典,百官呈上了缤纷贺辞,你却彻夜未归。宫门守卫说你车驾出了西门。昌平,你知道我一直视你若珍宝,所以才这样任意妄为吗?你可知道,因为你消失,搅扰了满城百姓一夜安宁?”
昌平笑了起来,声音欢:“母亲,你说错了。我半夜时分就已归来。只是禁卫军太笨而已。我本是要叫你知晓。只是你这扇寝宫宫门紧闭,所以我又回去了。这才特意清早过来,向母亲请罪问安。”
明元怔了下,眉头轻皱,只很又问道:“昌平,你昨夜到底去了哪里?”
昌平眼睛掠过了那幕厚厚垂帘,帘底露出了半幅月白衫角。
“我去了哪里,有人应该知道。只是他不愿让你知晓而已,”昌平低声呢喃了句,微微笑了下,明亮眼睛重看着站自己面前这个尊贵地凌驾于天下女人,她主宰,她母亲,声音骤然响亮了起来,“我去了哪里,那并不重要。我只是想让母亲知道,我已经成年了。请求母亲为我开府,允许我搬离这太宁宫。”
“胡说!”明元再次皱起了眉头,轻声斥责,“你才十七。等你年满十八成人,有了合意驸马,我自然会为你开府立宅。”
“我两位皇兄,十六岁时你就允许他们出宫,赐下宅邸,为何我要等到十八岁?按了中昭皇朝开国祖法,我与皇兄一样,也是皇位继承者之一。为什么他们可以,我就不可以?”
昌平声音清晰无比,毫无惧色。
“因为他们是男子,而你是女子!昌平,你和他们不一样。我只希望你能得到良人,与他过好这一生便可。别东西,想了未必是福!“
明元语调仍是那样平缓,却带了叫人不敢违背威严。
昌平笑了起来,年轻光洁脸庞像朵鲜花:“母亲所谓良人,就是让我王家、萧家或者端木家择选一个男人嫁了吗?而且母亲,你别忘了,你自己就是个女人,但你却做了这中昭皇朝百年来第一位皇帝!”
“正因为我是女人,所以我现才会这样对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