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1 / 2)

老太太急急忙忙奔到孙子书房门前,就见敖平在一群龙鳞卫的簇拥下从门里走出,手里捧着一个装满书信的小匣子,厉声喝道,“罪臣虞品言勾结西夷人谋朝篡位,而今已是证据确凿!来人啊,把所有人都抓起来!”

龙鳞卫齐声应诺,将所有下人反剪双手绑起来,一个个带走。老太太乃是一品诰命,稍微得了些脸面,被两名侍卫用刀抵着后背押上牛车。虞思雨和虞妙琪也被扭送过来,一个汲汲皇皇,不知所措;一个面无表情,眼中却闪烁着喜色——这永乐侯府终于被她一手毁灭了,真是快意。

命运就算改变了,某些地方也总是惊人的相似。上辈子的虞妙琪已经贵为四皇子妃,却还是用同样的手段摧毁了永乐侯府,只因为虞品言得势以后上表成康帝欲接看守皇陵的太子归京。成康帝素来钟爱太子,若非碍于天命之说,他绝舍不得送太子出京。虞品言奏折甫一递上去,成康帝便欣然应允。

太子有虞品言在背后支持,又重得成康帝宠信,上位只是早晚之事。如此,虞妙琪为了四皇子的大业,也为了自己的锦绣前程,终于对永乐侯府下了黑手。

不同的是,上辈子虞品言战死西疆,这辈子的虞品言却会活着回来。

☆、第一二一章

那些书信很快就送到成康帝案头,信中记录了虞品言与西夷二皇子密谋以两城的代价换取西夷优质战马和精锐武器的事,而这些战马和武器将用于太子逼宫。

而虞品言此次战败恰恰失了两城,且正是信中约定好的乌兰察布和丰兴城。即便虞品言被西夷二皇子追杀生死不明,信件透出去,有心人依然可以编排他与虎谋皮不成反受虎嗜。总之他人已经不在,死无对证之下什么脏水都可以往他头上泼。

而真正通敌叛国之人则隐在幕后操控这一切。不仅渗透了龙鳞卫,太医院,禁宫,永乐侯府,连军队都有了他的人脉,否则凭虞品言的骁勇,绝不会轻易败在初上战场的二皇子手里。

成康帝看完密信后脸色出奇的难看,周身浮动的杀意有如实质。敖平自以为得计,埋着头等待他下一个命令。

沉默了许久,成康帝才摆手道,“带人去搜太子府,除了太子和小皇孙,其余人等若是反抗,格杀勿论!”

敖平躬身领命。

成康帝不得不承认幕后之人的能力不在太子之下,甚至有可能还在太子之上。但那又如何?此人能为了一己私欲出卖国家利益,他越是优秀,成康帝就越是要置他于死地。

不提京中如何风云变幻,远在西疆的虞品言正经历着有生以来最大的劫难。他背后中了一箭,因箭头恰好卡在骨缝中,侥幸未伤及心脏。然而他曾长时间浸泡在冰冷的河水中,上岸后又连续五日搏命奔逃,再不将箭头拔出,恐会锈毒入体,高烧致死。

但箭头离心脏太近,轻易拔掉怕是会伤及心脉,导致失血过多而亡,除非他能尽快逃出去并找到医术高明的大夫。

眼下,虞品言与两名副将正躲在山洞中稍事休息。乌江下游全是西夷人的地盘,上了岸那是必死无疑。故而虞品言在两名副将的帮助下拼命游到岸边,往上游走。

他们一路上并非没碰见搜救的大汉军士,却都远远避开了。这场仗本不该大败,但虞品言率领的中军没得到右翼驰援,左翼及时赶到,却联合西夷人对中军进行围剿,直把中军杀得片甲不留,死伤无数。

到了这个关头,虞品言哪还猜不出军中有人投敌。故而他谁都不敢相信,只带着唯二存活的两名下属往密林中走,避开搜救队伍。

“主帅,您还在发烧。”左将张猛忧心忡忡的说道。

“我帮主帅烧些沸水喝。这里还有昨天吃剩的烤兔,等我热一热。”右将林杰正在钻木取火。他们衣服里的火折子都被水打湿了,只能用这种古老的办法。

“把你腿上的伤口处理一下吧,又流血了。”虞品言面色潮红,嗓音沙哑。

林杰答应一声,却还是在取火,并未动作。张猛撕了战袍下摆,将他腿上的伤口包起来,三人一时无话。

他们已经在阔水林里跋涉了五天五夜,越往里走越迷失了方向,而今只能听天由命。作为军士,没死在敌人手中,却遭了同僚暗算,那种被背叛的痛心和仇恨是常人无法体会的。

虞品言背后的箭矢已被削断,只留下一小截扎在肩胛骨上,他不能平躺也不能靠坐,此时正斜倚在一块岩石上,从怀中掏出一枚铜钱看得入神。

如果他死在这里,沈元奇必定会将襄儿带走,过个几年便给她找一个夫婿嫁出去。他的小心肝小树苗会被另一个男人亲吻,拥抱,甚至占有……只要一想到那几可预见的未来,他就双目赤红,心绪狂乱,恨不得举起刀将目之所见全都摧毁。

他深刻的意识到,自己绝不能死在这里!

“别生火了,我们立刻出发。”他小心翼翼收起铜钱,斩钉截铁的说道。

“主帅您已经连续三天高烧不退了,还是躺下休息一会儿吧。”林杰扔掉木头上前阻拦。

“我们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只有尽快走出丛林才有一线生机。走吧,没功夫耽误了。”他推开林杰,捡起地上的弓箭大步走出去。

二人无法,只得护卫在他身侧朝看不见边际的密林中走去。大约半个时辰过后,林中忽然有飞鸟四处惊散,旋即传来枝条被人砍断的脆响和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虞品言迅速攀上树梢,林杰和张猛也潜伏到暗处,三人尽皆拉满手中弓弦,目中充盈着森然杀意。

“我能感觉到哥哥就在这里,而且离我越来越近了。他在发烧,背后也受了伤,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虞襄捂住滚烫的额头说道。

苦海和苦慧低声安抚她,桃红柳绿已经快要累瘫了,见主子一个劲儿往前冲,只得硬着头皮跟随。

虞襄拨开一丛灌木,福至心灵的感觉促使她猛然抬头。

虞品言借着树叶的遮掩瞄准一行人,打头那人穿着一件脏污不堪的僧衣,头发团成一个发髻用绳子牢牢绑在脑后,脸上沾着许多泥点,将五官都遮盖了,唯余一双又大又圆的杏眼闪烁着坚定的光彩。

纵使那人已经面目全非,虞品言依然不会错认这双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的眼睛。他不敢置信的喊道,“襄儿?”

“哥哥?”虞襄也仰着头,表情狂喜。

蛰伏中的张猛和林杰松开弓弦,犹犹豫豫的走出来。主帅最宝贝的妹妹叫虞襄,这一点他们还是知道的。但他们万万想不到传说中骄横跋扈的千金小姐会以这样狼狈的姿态出现在杀机四伏的阔水林里。

“哥哥你快下来!”虞襄挥舞着双手又叫又跳,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眼泪却流个不停,将脸上的泥灰都冲出两条沟,模样十分滑稽。

虞品言跃下枝头,大步走过去,心情糟乱的厉害,张口便冷声呵斥,“你怎么能独自一人来到西疆?你不要命了?”

“我不是一个人来的,镇国寺的高僧们护送我来的,你看!”虞襄指了指自己身后,苦海等人双手合十见礼。

张猛和林杰喜出望外。镇国寺的和尚素以善跋涉而闻名,他们出门游历全凭一双腿,这阔水林虽然广袤险峻,却还不足以阻挡他们的脚步。这可真是天降福星!

二人连忙迎上前行礼。

虞品言却是顾不上几位大师,一把擒住欲扑到自己怀里的小丫头,诘问道,“你有没有受伤?为何不好生待在家里?”

“我没受伤。我梦见你中了流矢,还掉进水里去了,这才出门寻你。我没别的念想,就寻思着死也要跟你死在一块儿。”虞襄胡乱抹掉眼泪,补充道,“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没事。咱们能不能别说废话了,你发烧了,身上还带着伤,得赶紧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给你疗伤。快走吧!”

她小心翼翼的搂住兄长胳膊,生怕碰着他哪处伤口,很想用力却不得不控制力道的拉着他往前走。虞品言盯着她焦虑万分的侧脸,终于露出了连日来第一个笑容。

张猛和林杰虽然在与几位大师寒暄,耳朵却都竖起,聆听兄妹二人的对话。仅凭一个梦就能不顾生死远来西疆找人,这份心意实在是太厚重了。两人这才明白主帅为何对骄横的妹妹那般疼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