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长”他居然能叫出一个中级将领的名字。
呼特来到伊枝罕面前,他的一只袖子空空荡荡,那只右手,在不久前的密林遭遇战中失去。
“她很美”伊枝罕问道。
“是”呼特应道,眼中却是恐怖的神色,“我的一百多名手下,只活下来三个。”
伊枝罕皱了皱眉头,还想说些什么,一个传令兵连滚带爬地跑上山坡。
“大罕,加急军报”
伊枝罕接过军报,诧异道:“这么快”
“传令下去,全军集结,向苏曼城转移”伊枝罕不愿失去蓝河土地,同时也高估了红雪前锋的军力。
布鲁克会战没有进行多久,伊枝罕判断红雪主力还有十万以上,这可以理解。
两千红雪轻骑如入无人之境,疯狂地追杀向苏曼城集结的伊枝人。
等伊枝人回过神来,蒲力率领的后续军团已到。伊枝部向苏曼退兵的路线被截断,伊枝罕在康松的建议下,舍弃苏曼城以及驻守其中的三千士兵,向长山聚拢。
红雪料定忆灵在苏曼,于是数万大军直碾过去。
骁勇的伊枝人把守城示为耻辱,城门吊桥刚刚放下,红雪军便杀了进去。
“杀光男人”愤怒的红雪下令。
布鲁克城下之耻,全发泄在伊枝人身上。不到一天时间,三千个伊枝战士全部死了,大部分战死,少数当了俘虏的被钉在苏曼城外的尖桩上。连同这些战士被处决的,还有在被占城期间有通敌嫌疑的兰顿人。
可是,忆灵仍然没有找到。
兰顿援军带着兰顿王的旨意,终于到了苏曼,在议事厅见到红雪。
“静观其变敌人在奴役我们的百姓,公民们每天都在水火中煎熬,你让我静观其变”红雪暴跳如雷。
援军的统帅是个侯爵,爵位并不比红雪低,见他在自己面前发怒,心下不爽,递过圣谕道:“这不是我说的,这是陛下的旨意”
“我明天就要进攻长山”红雪没有伸手接过圣谕,而是直接转身出了议厅,“援军来得太迟了,圣谕我没有看到。”
红雪军团在苏曼城外列阵,等待红雪下达命令。
“犁师大人尸骨未寒,敌人居然敢轻视他的子民到长山去,将伊枝人的头挂在松树叉上,让他们看看,犁师的军队,看看兰顿的勇士”
红雪这段时间很急躁,这是因为与古思二次交锋无功而返,恼羞成怒的他正要让自己的怒气找一个出口。伊枝罕精确地撞在红雪的气头上。
五万红雪大军分五个方向围攻长山,并沿途剿灭向长山退却的伊枝军。
伊枝人一进入蓝河公国,便分散开来进行抢掠,所以不能迅速集结。此时伊枝罕在长山的军队只有一万人。
“忆灵落在伊枝罕手中,会怎么样”红雪在马背上不只一次地想过这个问题。他不敢再往下想,他的躯壳都快被愤怒点燃,只有将大戟插进敌人身体时,血水才能浇灭一些怒火。
无论康松如何进谏,伊枝罕都未采纳他的计策。于是,连续几次错误的决定,将远征蓝河公国的伊枝勇士送上绝路。
在长山死守,又是一个错误。属于辽阔草原的骄子,在密林中屡屡受挫。
“康松,不是你建议退守长山的吗这分明是一条死路,”伊枝罕咆哮道,“我知道了,你是在用这种方式为太阳罕报仇”
“我的本意不是这样”康松分辩道。他本想依据长山,用散骑骚扰红雪军团,拖延时间等待各处散部到来。
可是,伊枝罕眼中凶光毕露,打断了他的分辩:“不要再说了”
康松彻底绝望了,他没想到自己心目中的“明主”,现在已经变成一个昏君,而自己也失去了大罕的信任。当晚,他万念俱灰,喝下毒药,体面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康松之死摧垮了伊枝罕的信心,军队开始全面溃退。伊枝罕在术沙和熊杰的掩护下,杀开一条血路,带着亲兵近卫,向恩山逃遁。
蓝河公国的土地上,到处是向南逃窜的伊枝散骑。红雪军随机应变,打碎军队编制,以百人为单位,四处追剿敌人。劫后幸存的公国平民,加入了追剿队伍。一盘散沙般的伊枝溃军不得不绕过村落,在廖无人烟的荒野上逃窜。更有甚者,跑错了方向,反向苏曼城而去,这些可怜的伊枝人无一幸免,被钉在尖桩上。
红雪大占上风,怒气也随着降温。想起带着两千人就闯入蓝河公国,他还有些后怕。当时只要伊枝罕果断迎战,他早已饮恨疆场。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忆灵的下落。收复长山之后,他派士兵搜遍了密林的每一块土地,就是看不到忆灵的影子。
如今的蓝河公国,只有烧得焦黑的残垣断墙,被马蹄踩到泥里的春秧,腐臭发烂的尸体,一群群盘旋在空中的兀鹰,还有神情麻木、失去希望的眼神。
美丽的国主忆灵如同人间蒸发一般,无影无踪。
“难道,忆灵被伊枝人带走了云镜南在恩山我是应该追上去,还是应该在公国境内继续搜索”红雪相信云镜南不会伤害忆灵,但他就是不愿意两个人碰面。
伊枝部撤退的日子里,春风抚面,淫雨霏霏。连着数日,伊枝部溃军零零星星地从蓝河公国的乡村、城镇退潮般南归。他们已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军队,只是一些七零八落的散兵游勇。伊枝罕进攻兰顿的命令曾让他们兴奋,可随之而来的打击让所有人都承受不了。
伊枝人原本拉杂的胡子和他们的士气互相辉映,又脏又长,战袍破烂不堪,行进时残甲甲片发出类似风铃的声音;战马的步伐有气无力,军旗不知丢在何处,也许被哪个兰顿平民拿去当了被单。军官找不到下属,下属收不到指令。
昔日的勇士垂头丧气,疲惫不堪,脑子里迷迷糊糊,想不出一个念头,拿不定一个主意;他们只是出于惯性才在行进,只要一停下来便会从马背上坠下。有些伊枝人从兰顿帝国劫来的厚甲,现在成为逃跑的累赘,只能艰难地跟着轻骑兵们行进,羡慕地看着他们驰过身边。
伊枝罕和术沙就在这样的逃亡队伍中。
“父罕,接下去我们要怎么办”术沙问道。
伊枝罕此时的心情无法言表,从老罕死后,他登上罕位,开拓出人生成就的极致。随后远征太阳罕,在族中建立无上威信。可是,他现在怀疑了。
“我最大的武功是在对太阳部的战争,可是,那是我的能力吗没有云镜南,我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在草原上流亡。这一次,也是云镜南毁了我的西征。难道,他是我命中克星”
自信的衰退,使伊枝罕联想起部族日后的命运。在自我野心逐渐冷淡下来时,他反而想起了多数人。
“术沙,我造的孽,恐怕要让你来承担了。今天伊枝元气大伤,千万不要再象我这样冒进。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要记住,留住伊枝的血脉”伊枝罕雄风不再,说起这些话来有如遗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