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原谅我。阿南,”
铁西宁眼中突然精光大盛。
“阿宁”古思终于将这一声叫出口。
“我先走了。”感觉自己的灵魂正移离躯壳在白光中穿行的铁西宁听到了古思的这一声呼唤,嘴角露出了孩子般纯真的笑容。
他纯真的梦,在这个世界永远也无法亲手实现。在另一个洁白的世界,他的心情一定很轻。
雪中的刺尾城,挂满了白幅。
数十万大军,身着缟素。
一直紧张着悲伤着的上官贞泉,此时反而没了悲声,只有无声的泪,顺着脸颊结冰。
而一直沉默的韩布,却哭得几次晕去。
世元386年三月三日,刺尾之战终于打破僵持局面。
蒲力兵团与林跃兵团分开后,惨遭大败,全军仅余三万余人逃出战场。而守军一方亦受重创,阵亡近十万人,若不是古思意外赶到,胜负仍是未知之数。
王朝史称“铁氏政权”的皇帝铁西宁,在这一战中不幸重伤,不治而亡。一个皇者的死,在任何朝代任何国家都将造成地震式的影响。
铁西宁之死,继林跃攻占王城之后,再一次改变了天下形势。
蒲力在狂奔五百里后,总算惊魂未定地停下脚步,正当他在庆幸未被古思全歼的同时,也在担心兰顿王对自己的惩罚。铁西宁的死讯来得恰是时候,蒲力的心彻底放了下来。
而盘据库克城的兰顿王,在十多天后也得知了林跃的报捷书和蒲力的战报,他马上从床上跳下来,跑出屋去,仰天长笑“我兰顿帝国总算要一统天下啦”。这是卫兵第一次看到兰顿王如此失态,这位国君的脚上居然没穿鞋。
林跃得知铁西宁的死讯时,长叹道:“围猎要结束了,长弓猎犬又将何以自处”这位兰顿第一名将的言下之意虽然萧索,但对战争的大前景显然已经判定。
古思在见了铁西宁最后一面之后,曾经建议双方军队并为一处,共同抵抗兰顿人的侵略。但这个要求被韩布的拒绝:“首先,很感谢古思将军驰援刺尾。我韩布知道遵循铁皇遗命。铁皇只给我留了一句话,谁能将兰顿人赶到固邦平原以东,谁就是继承人。他可没有让我把军队交给素筝公主。”
古思听了这后一言不发,许久才道:“我也不勉强你,韩布。但是请你记住,以现在刺尾的军力,是守不住的。而且王城被占,刺尾要冲地位已失,再守下去也没有意义。你们好自为之吧。”二人谈话的当天下午,古思就引军离开刺尾。
王朝的军力弱到了极点,唯一看上去让韩布觉得欣慰的是铁西宁死后,声誉和凝聚力大增。
刺尾城的各兵团长纷纷表示,要“继承铁皇遗志,与兰顿人血战到底”。他们是第一批支持铁西宁的,付出了代价,也看到了希望,真正地意识到“只有团结才能胜利”。
出乎意料的是,连那些未向刺尾派出援军的城主,也发表公开声明,要继承铁皇遗志,誓死保卫王朝。韩布一语道破原因:“林跃军团从南袖北上时饿着肚子,那就谈不上什么军誉了。这伙城主,终于也知道怕了。原先一直躺在铁皇背后,现在铁皇驾崩了,他们才开始慌。”
尽管死后的铁西宁,成为“抗兰”的一面大旗,但王城政权实际上还是一盘散沙。没有人能发表统一政令军令,无法动员起全国性征兵。各城城主虽然都有抗兰的决心,却还是各自为阵。不过,刺尾的十万大军,在韩布和上官贞泉牵头下,正式成立了“刺尾兵团组织”,简称“刺尾团”。
王朝军一方,两个政权的所有军力相加,也无法收拾盘踞王城的林跃十万大军,更不用说库克城的兰顿王还有二十万人,战领区内各城兰顿军零零星星,都不在少数。王朝已经无法独力挽回战败的结局了。
固邦平原,空旷而凄凉。
在固邦城的废墟前,一缕青烟,笔直地冉冉升上天空。
一桌香案前,云镜南长跪。十万联盟军远远地在他身后列阵,只有水裳、素筝、管丰及几个近卫在身旁。
“阿宁你真是没用啊连阿思都原谅你了,以我们三个人的力量,怎么会打不赢兰顿人可是,你就这样走了,走得这么早”
“阿宁,还记得吗你从来都是保护我的,只要有谁对我不好,你总是第一个站出来。你从来没被打倒过,你这次怎么就丢下我了”
云镜南几乎是抱着案角边喊边哭的。
周围的几人都没有阻止他,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云镜南心如刀绞。如果不让他喊出来哭出来,他会疯的。
“我们输了,真的输了。光顾我和阿思的不赢的,没有你不行啊现在,连过我这里的粮队都越来越少,兰顿人要在王朝扎根了你告诉我,要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云镜南撕声裂肺地大喊,可是回答他的只有那一缕青烟,在无风的平原上空扶摇直上,烟柱没有一丝颤动,就象铁西宁的魂魄,直升极乐,听不到凡尘间的一点点声音。
水裳看了看素筝、管丰,他们的表情都很平静,从他们的眼神里可以看出,这时他们担心的只是云镜南。在这一刻,她不禁对铁西宁产生了一点怜悯:“这个人在世界上真的很孤独。”
云镜南盯着烟柱,突然神经质起来,用手赶了赶烟。那烟随他手势抖了抖,然后又凝成一股,执着地向天上升去。
“我叫你不理我”云镜南将香案上摆的贡果祭酒一扫到地,杯碟飞溅,“我让你饿着肚子上路,谁叫你不理我”
这是对死者的大不敬,饶是素筝这样对铁西宁无丝毫好感的人,都皱起了眉头,她真的担心云镜南会崩溃下去。
“阿南”一旁的水裳先开口了,伸手搭在云镜南肩上。
“阿宁他不理我”云镜南指着笔直的烟柱,象孩子一样抽泣起来。
水裳将他轻轻搂在怀里,象哄孩子一般道:“他累了,想休息,也许明天他会回答你的。阿南,我们也先回营里吧”
“我不阿宁他谁都可以不理,就是不会不理我。”云镜南此时的状态接近疯狂。
素筝看着云镜南和水裳,突然觉得很妒忌。她不是嫉妒二人如此亲近,而是在想:“我可以为了阿南离开父皇母后,却不能在他最悲伤的时候象水裳一样安慰他。我这是怎么了因为我不想在管丰这些臣子的面前表现出这一点,我现在的身份是一国之君啊若是因为身份,连自己想做的事都不能做,那么,当这个国君值不值得”
“阿宁他说话了说话了”云镜南的一声欢呼打断了素筝的思绪。
固邦平原总算结束了短暂的无风天气,荒原上起了微风,烟柱向东面倾斜。接着,那风渐渐大了起来,杂夹着一点点寒冷的余微,将烟柱吹得向东散去。风越来越大,到了后来,已看不见完整的一段烟柱,只有被风激起的烟,从香炉上翻翻腾腾,连同烧纸钱引起的黑烟,都向东乱奔。纸钱的黑色余烬,也被风吹得乱跑,吹得云镜南满脸满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