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阿弥陀佛”一声,“夫人要明白,有舍才有得,只有将三小姐的命保下了,才能谈论别的。”
许氏彻悟,若是不按此来,枝枝怕是也会被自己的命格所伤,到时候命都保不住了,又何谈其他呢。
只是她心里还乱着,只能胡乱点点头,将八字纸张塞起来,“我明白了,让我再想想。”
道长见她这副模样,便也不再多言,她的任务如今也算达成,便道了告辞。
“真的要按道长说的做吗?”
许氏手握着八字,与丈夫两人彻夜难眠。
侯爷也是发愁,难得长吁短叹:“先寻一寻这八字的主人吧,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再做决定。”
许氏便私底下派人悄悄在京城各处打听这八字之人,没过多久就得到了京兆尹大人的名字。
“这京兆尹乃京城三品官,也算年轻有为,若要真论起婚嫁,条件倒也不差。”侯爷评价道。
许氏却不太满意:“听说那人长得身高体壮,又是办案手上带血腥的,会不会不太吉利……”
“这才是正好。”侯爷道:“八字旺阳气重,不怕妤儿那劳什子的命理。”
许氏听着确实有几分道理,那道长也是说此人八字压得住,看来也是说得通的。
而京兆尹那边,本就是个不三不四的主儿,一听说侯府有意将嫡小姐嫁给他,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了,那日及笄礼上也是见过的,侯府小姐明艳动人,他哪有不乐意的,为防纪家反悔,还将自己先前不好的名声掩盖了一二,纪家自然是不知道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私事。
没过多久许氏又来做枝枝的功课。
枝枝一开始听说许氏有意将她许配出去,整个人非常惊讶,她知道自己及笄之后就会面临出阁的问题,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她莫名感觉许氏有一种迫切想要将她嫁出去的想法。
再一听说许氏相中的亲事是连她听都听没听说过的什么京兆尹,她就更不乐意了,连忙对许氏道:“母亲,女儿还不想嫁人,想在家中多留两年。”
许氏无奈一笑:“傻姑娘,你再留两年都成大姑娘了,到时候想嫁都难嫁了。”
不嫁才好呢,枝枝本就不想嫁。
可许氏却像是铁了心想将她嫁出去似的,枝枝暗觉不对劲,着绿意悄悄去打听了番,才隐隐约约听到传言是她命格的原因。
枝枝不可置信,连忙去找许氏,许氏却只会顾左右而言他,只说让她好好准备婚事,枝枝更是震惊,可没过多久,她就发现自己已经是被软禁起来了。
芙蕖院,她依然被好吃好喝地供着,还是那个养尊处优的纪家三小姐,可枝枝若是想出房门,却被门口的侍卫拦得紧紧的,一步都不许踏出。
枝枝这下想找许氏理论都没法了,不仅如此,许氏还着人为她送来了赶工制成的大红嫁衣,倒真有些逼嫁的意思了。
枝枝这下子急了,听说许氏为她安排的婚期就在下月了,她困在房里无法阻挠,着急了许久,终于想到了枕头下藏着的那个字条。
那还是谢翼第一次翻窗来找她时留下的,枝枝随手塞在了枕头下便再也没有打开过,后来谢翼又来翻窗找她,差点被绿意发现,枝枝将他赶出去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
枝枝和他也有许久未见了,整日被困在府里,谢翼也再没有翻过窗。
枝枝不知道寻他能不能行得通,可是她在这偌大的京城,能寻求的人也只有他了,只能这么姑且一试。
枝枝将纸条给了绿意,交代她:“按照这上面的住址去寻一位谢公子,将我的情况告诉他,就说让他……带我走。”
绿意不知道自家小姐何时结识过一位谢公子,看了看那字条上的住址,迟疑道:“小姐,你确定吗?”
再如何,这所谓的谢公子都是外男,而纪家才是自己家。
枝枝坚定点了点头,终于下定决心,谢翼曾经说要带她走,她没答应,如今她却是明白了,这所谓的血缘也不过是个幌子,还敌不上一同长大的养兄妹情意。
绿意见枝枝态度坚决,便听了她的话出去寻人,可她也是刚走到门口,就被拦了下来,原来侍卫不让枝枝外出,也同样不让她的丫鬟外出。
枝枝只好慌乱地回来告诉枝枝,枝枝更觉晴天霹雳,对这一个府上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失望。
她只能有气无力地摆摆手,瘫坐下来:“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绿意不放心地看了眼自家小姐,就在她张口想安慰两句的时候,突然看到枝枝身后的窗子出现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她“啊”地一声就惊叫起来,颤抖着手指道:“他、他……”
枝枝迷惑间一回头,就看见谢翼敏捷熟稔地跳窗而落,还干脆利落地拍了拍身上的灰,站在她面前挑眉问道:“怎么,跟我走吗?”
谢翼这阵子其实也很忙,他殿试中状元,被赐予翰林院编修,如今也是跟着傅大学士在翰林院观政,傅大学士是个尽职负责的人,谢翼也常常跟着他早出晚归。
所以自从那日翻窗来找枝枝差点被发现后,他想着枝枝也劝告过他不要再来了,谢翼便收了心暂时在政务上,很少再找枝枝了。
但不代表他没有关注枝枝的一举一动,事实上纪家一直有他暗中的眼线,他知道纪家近日在似乎在低调筹备什么婚事,但他一直没上心,想着按行序来说,出嫁的也该是纪家的二小姐纪姝,而不是三小姐枝枝。
直到前两日,他发现枝枝被府中软禁起来了,他才发觉不对劲,这婚事似乎是冲着枝枝来的,这才连忙过来找她。
谢翼连夜带了枝枝悄悄离开,临走时枝枝想收拾些东西,谢翼却道:“不必了,我那边什么都有,你什么都不需要带。”
虽听他这么说,枝枝却是似信非信,她知道谢翼那宅子在城西的明光巷子,那是他到京城后才置下的,也没多久,何况他一个人居住,哪能什么都有呢。
可直到谢翼将她带回谢宅,枝枝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这座宅院不大,一个四进的小院子,在京城官宦人家里算不上多富丽堂皇,但却收拾得极其幽静,许是住的人少,谢翼雇了管家打理,府上的丫鬟下人也不算多,到处都是清清静静的。
谢翼径直将她带到了后院的一处连枝阁。
屋里一张木色的雕花大床用百鸟朝凤屏风隔开,樱粉的帐幔上悬着浅色的流苏,窗子打开时会随风浅浅摇晃,窗边一张花梨木大理石的书案燃着紫檀香,旁边是放着铜镜的梳妆台,窗外的阳光透过窗纸洒在书案上,照着满室的光辉。
枝枝没想到在这个幽静整洁的院落里居然还藏着一个如此粉嫩清浅的少女闺房,就在她兀自惊讶的时候,听到身边谢翼的问声:“怎么样,熟悉吗?”
枝枝疑惑地抬起头,这才想起来,这间屋子的布置装饰都是她曾经幻想过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