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翌儿的不对了。进宫怎能不带着芙儿？你俩可是马上就要完婚的……咳咳……”皇后娘娘很努力的想要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但事实上，她的身子已经经受不住过多的操劳和忧心。更甚至，仅仅是几句话的叮嘱，已然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母后，你先不要说话，好好歇着。等母后身子好了，再跟翌儿说。”敏感的察觉到皇后娘娘的不对劲，夏翌的声音开始慌乱，隐隐现出了哭腔。

“翌儿乖，母后没事。”轻轻拍拍夏翌的手，皇后娘娘竭尽所能的没有露出更多的破绽，“母后还等着看翌儿成亲，等着喝芙儿的媳妇茶呢！”

“好，好！母后先养好身子，到时候出宫为翌儿操办喜宴，还要喝芙儿孝敬给母后的媳妇茶……”明明是在说着好听的话，可夏翌的鼻头忍不住就酸酸的。喉咙犹如哽住了般，刺痛刺痛的。

“嗯，母后还等着……”皇后娘娘的话并未能说完，眼皮再也支撑不住的盖住，没有任何预兆的闭上了双眼。

“母后！”撕心裂肺的大喊一声，夏翌慌忙扭过头，冲着跪了一地的太医们急声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本王的母后医治啊！要是本王的母后有个三长两短，本王要你们碎尸万段！”

夏翌毕竟是上过战场的，杀戮之气煞是吓人。只一瞬间，就把跪在地上的一众太医吓的魂飞魄散。好几位年迈的太医，更是因着太过紧张和害怕，当场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杜芙快步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二话不说冲上前，先是探了皇后娘娘的鼻息，确定皇后娘娘尚在人间，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拉住夏翌后退一步，杜芙的语气显然温和了不少：“皇后娘娘无碍。还请众位太医各尽所能，保皇后娘娘安然无恙才是。”

“是，是！”终于找回声音的众位太医这才回过神，慌忙点点头。争先恐后的从地上爬起来，争相去为皇后娘娘诊治。生怕晚了一步，就会被夏翌下令拖出去斩了！

“夏翌，先别急。皇后娘娘会没事的，放心。”轻柔的安抚着夏翌的情绪，杜芙的眼中亦是溢满了担忧。如若她没有记错，前世的皇后娘娘也是在这个时候离世的。只是那时候的杜芙还不够格接触皇家秘辛，根本就不知道皇后娘娘是遭遇了何事才香消玉殒。原本，杜芙是想着这一世的他们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可……可谁料想，还是出了变故？

“芙儿，母后会没事的对吧？肯定会没事的是不是？”不自觉的，夏翌想要从杜芙这里得到保证。

“嗯！皇后娘娘会没事，一定会没事！”对上夏翌急切的眼神，杜芙实在说不出早就知道的噩耗。稍稍迟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善意的欺骗。只要皇后娘娘还没死，就还有希望！他们不能轻易放弃，一定要坚持到最后！

尽管杜芙和夏翌都怀揣着极大的期翼，仍然无力改变命定的轨迹。太医们的跪地求饶，圣上的咆哮怒喝，夏琰的眉头紧锁……无论藏在幕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杜芙和夏翌都无力回天！

“圣上，臣妾最后求您一次，将翌儿和芙儿的婚期提前到明日，可好？”心中知晓自己活不了几日，皇后娘娘依旧想要亲眼见到最心爱的儿子顺利成亲！盼了三年才终于等来的这一日，皇后娘娘不会准许有任何的变故！

“可……”以皇后现下的身子，根本不能挪动。真要遂了皇后的心愿，让皇后出宫参加翌儿的喜宴？圣上迟疑了。如若不准许翌儿成亲，如若皇后的心愿不能达成，皇后是不是就不会毫不留恋的抛下他独自活在这世上？

“圣上，臣妾不想死不瞑目。臣妾求……求您……”眼泪不自禁的滑落眼眶，这是皇后娘娘一辈子最弱势的时刻。没想到，竟是如此的场景。

“好！我答应你！”再也说不出“朕”这个称呼，圣上先是闭上眼，再度睁开时，脸上的神情迅速冷凝，沉重的应许道。

“谢……谢谢……”自从夏翌中毒变傻，直到今时今日，圣上对皇后的宽容和维护早已数不清楚。然而皇后唯一一次发自内心的谢恩，仅仅是因着临死前能了结最后的心愿。

圣上别过头，再也不肯看向皇后。心中痛的难受，恨不得杀了所有人来泄愤。然而……他是帝王，他是一国之君，他要担当起自己的责任，他没办法任性妄为！从未像此刻这般憎恶自己的君主身份，圣上紧紧的握住拳头，却只能无力的闭上眼，掩盖住眼底的水光。

根本没有时间来查明幕后黑手，亦没有空暇来昭告天下，二王爷夏翌和二王妃杜芙的喜宴就这样被提前了。除了相熟的四皇子府、戚侯府，其他朝中大臣包括三皇子府在内，都是临时得知消息之后匆匆赶往二王府的。也是因着太过匆忙，有些朝臣来不及准备丰厚的贺礼，慌里慌张的委实狼狈不已。

而众人的混乱，杜芙和夏翌全然没有在意。并非一早挑好的良辰吉日，两人却是以着最虔诚的心，毕恭毕敬的冲着坐在上位的圣上和皇后娘娘磕着头。三拜天地之后，杜芙喜帕下的脸上早已爬满了泪水。而夏翌，则是始终扯着笑脸，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般，乐呵呵的牵着新娘子走进了喜房。

“皇后，翌儿长大了。”带着说不出的宽慰，圣上微笑着转过头，看向身边一脸喜意的皇后娘娘。

“是啊！长大了，知晓担当了。翌儿以后一定会过的很好！”满脸的笑容完全看不出疲倦和憔悴，此时此刻的皇后娘娘是真真正正的高兴和开怀。她最放不下的孩子，终于在今日成亲了！自此之后，有杜芙的陪伴，翌儿定然会很高兴的吧？

“嗯。朕向皇后保证，一定会让翌儿荣华一世，富贵一生！”即便他朝，他这位父皇没办法亲自护住翌儿，也定然会将翌儿交给最可信的人来照顾！这是圣上对皇后的承诺，也是对他自己的承诺！

“臣妾相信。”皇后娘娘笑着点点头，说着这话的同时，眼神直直的望向了陪在池念晚和乔可欣身边的夏琰身上。琰儿比翌儿有福气，现下已经一子一女，儿女双全了。待到琰儿登基为帝，肯定不会亏待翌儿的，不是吗？

感觉到皇后娘娘望过来的视线，夏琰抬起头，神色坚定的颌首。有些事，无需说出口，他们就能心照不宣。护住皇兄，是他和母后最大的心愿，也是必须要做到的承诺！

皇后娘娘最终还是没能熬过这一劫。就在喝完杜芙这杯媳妇茶的当天夜里，皇后娘娘永远的闭上了眼睛。消息传来的时候，夏翌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三日未有进食，更没有踏出房门半步。杜芙没有阻拦，也没有劝阻，只是默默的守在了门外……

第165章

皇后娘娘的离世，似乎是一切争端的开始，也为皇权争斗拉开了最残酷的序幕。很久很久之后，杜芙都依然记得这段时日的混乱。一个接连一个的重大事件就那样毫无征兆的爆发，快的杜芙根本来不及反应，更不要说做出应对了。而待到尘埃落地，杜芙心中除了说不出的诧异，更多的则是暗自庆幸。好在，圣上是站在他们这一边的啊！否则，这场战恐怕会打的很艰难吧？哎……

现今世上，能够此般轻而易举将杜芙打的措手不及的人，自然是夏翌口中的父皇。谁也不知道圣上到底是为何突然变得无情杀伐、冷心铁腕的。好像只是一夜之间，原本稳坐泰山的圣上再也不顾及任何情面，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斩断了三皇子夏晔的羽翼。

是因着皇后娘娘的死吗？杜芙的猜想无从得到证实。她只知道，圣上以三尺白绫赐死了皇贵妃，却昭告天下皇贵妃是病死。她只知道，连带夏晔在内的整个三皇子府，莫名其妙被圈禁了起来。而与此同时，朝中但凡支持夏晔的大臣们，或被贬、或被罢免，无一例外，尽数遭到了牵连。

圣上退位的诏书宣告天下的时候，杜芙正拉着夏翌在皇宫闲逛。倒不是她想要进宫，而是自从皇后娘娘过世，夏翌的心情就没有好过。杜芙百般劝解无用，索性就求了圣上的旨意，带着夏翌搬进了皇宫。

住在皇宫的这段时日，杜芙没有理会朝中大事，也无暇顾及局势变动。她只是一门心思的照顾着夏翌的低落情绪，以致于当圣上突然传唤她并告知新帝三日后就会登基，杜芙有那么片刻的怔愣：“父皇的意思是，让夏翌当……不行！这样绝对不行！”

“朕就知道你肯定不会答应。”意料之中的答案，圣上并未发怒，语气平静又笃定，“可是你不问问翌儿的想法，就打算擅自拒绝此事？要知道这个位置，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抢到的！”

“儿媳自然知晓龙位不是谁都能坐上的！但父皇，您是知晓的，以夏翌的单纯，根本坐不稳那个位置！即便父皇垂爱，双手将皇位送到夏翌面前，恐怕不出三日，夏翌就会……父皇，儿媳嫁给夏翌不到一月，还不想这么早就守寡。是以儿媳恳请父皇收回成命，万万不要为难儿媳和夏翌。”太诡异了！圣上怎么会突然想要把皇位传给夏翌？不是一早说好，让夏琰当皇帝的吧？杜芙彻底被圣上的这招声东击西给打懵了。

“有你在，翌儿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杜芙的所作所为，圣上尽数都知晓。这般有心计的女子，怎么可能让翌儿出事？对杜芙的能耐，圣上绝对相信。

“那父皇就真的决议将夏家江山，拱手让给杜家了？”杜芙眯了眯眼，不敢置信的问道。以圣上的话语，她是可以干涉朝政的？圣上是在故意试探她吧？

“呵！果然不愧是杜飞羽的女儿，够魄力！”不若杜芙预期的那般暴怒，圣上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如若你真有那个本事，即便拿走天下又能如何？你肚子里的孩子会姓夏，是我夏家的子孙，不是吗？”

“父皇！”没有想到圣上是真的在打着这个主意，杜芙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的问道，“父皇是生怕夏翌和夏琰两兄弟的感情太好吗？夏琰不但如父皇所愿，娶了正妃和侧妃，还顺顺利利的为皇家开枝散叶生下了小皇子！如若是夏琰继位，不但新帝的位置可以轻易坐牢，小太子的封号也能立刻定下。以父皇的深谋远虑，真的决议放弃那条更为简单的路？”

“看来，芙儿是真的很不想当皇后呢！也是，皇后这个位置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动辄就会葬送掉性命呢！万一芙儿届时有个好歹，翌儿肯定会受不住的吧？”最终，圣上的态度还是改变了。因着杜芙的坚决，也是因着对夏翌的疼爱。只是圣上话语里的黯然神伤，却也毫不掩饰的展露在了杜芙的面前。

“父皇……不是您的错，母后也没有怪您。”提及皇后娘娘的死，杜芙亦是难掩伤感，忍不住的叹息道。

“她自然不会怪我。终于可以从这个牢笼里挣脱，终于可以离开我的身边，其实她是很高兴的吧？是以才会明知道皇贵妃给她下毒却依然喝下了那碗汤……”圣上的双手紧紧的握成拳，脸上的神情陡然间变得甚是阴冷，“她是笃定朕一定会把皇位传给老四？朕就偏要将这个位置留给她最放心不下的翌儿，她又能奈朕如何？以她对翌儿的疼爱，一定正在地底下跳脚怒骂，冷脸讽刺朕的愚蠢和可笑吧？可是朕不在意！朕随她闹！朕非要……非要跟她对着干！”

皇贵妃是给皇后娘娘下毒的幕后真凶，这一点杜芙已经知道。但她没有想到，皇后娘娘竟然是确定知晓汤水有毒的情况下……拿自己的性命为夏琰和夏翌争夺皇位，皇后娘娘这是……太不值得了！真的，不值得！

“芙儿也没想到是吧？朕也没有想到。枉朕一向自诩真龙天子，天下尽在朕的掌握之中。可事实上呢？朕连最爱的女人都保不住！逼得她拿自己的性命来换朕的退让和妥协……朕可真是无情无心的帝王呢！”许是找不到其他合适的人来发泄心底最真实的情绪，圣上无力的一手撑住额头，脸上满满的都是自嘲。

这一次，杜芙没有再接话。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身在帝王家，总是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无奈吧？嫁入后宫的女子，又有哪一位是真的既得到了帝王的真心又得到了帝王的宠爱？越是重视，就越要推得远远的！这就是后宫之道，是圣上保护心爱女子的最坚实屏障！皇后娘娘也是懂得吧？所以才会那么决绝的选择了这条路，这才一手更改了僵持许久的局势！

圣上最终还是疼爱夏翌的，是以坐上皇位的人并非夏翌，而是夏琰。听闻此事，夏翌欢喜的直点头：“母后说过，琰琰会是一位好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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