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女子目光漂移了一下,在薛庆炯炯的目光里,小声说道,“是齐家人。”
“谁?!”
“齐家。”总督夫人急忙说道,“就是那个京里头的,”在薛庆慢慢变了脸色中,她却并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对,抱怨道,“也才是个英国公府的隔房兄弟,二五八万的,还欺负人,老爷,你可不能饶了他们家,不然,这江宁城里头,还不知……”说到这里,就被薛庆一手止住,脸色凝重地问道,“怎么与齐家有了冲突?”说完,他的手有点儿发抖。
他的妻室不知道,可是他自己心里门儿清。
齐家老五说是不过是英国公的隔房兄弟,耐不住他还有个要命的亲姐姐肃王妃!
天底下都知道肃王爱重肃王妃,不说如何听话吧,就说肃王府上到现在还没有侧妃庶子,就能看出这肃王妃的手段来,那不能是一般的厉害心肠。况肃王妃也十分争气,一个儿子一个儿子地往下生,两子为王两子国公,最后生个小闺女,赶着热灶儿送到宫里去讨好太后,在太上皇朝时就得宠,如今在新帝处更好了,竟改封了秦国公主,这样看重,是个什么脸面?
圣人的亲妹妹们也不过是按例晋了长公主了,可见是不肯叫秦国公主吃亏的。
想到齐家老五这一门儿贵亲,再听听方才的话,也算是一方权贵的总督大人就有点儿贫血。
好么,他前脚才讨好了秦国公主,后头自家就要寻齐家的麻烦,这不是上杆子找死?!
“还不是他家那没用的小子!”总督夫人被在地方奉承惯了,大家都顺着她说话,越发地厉害,与嘴角抽搐的薛庆告状道,“咱们侄女儿是个什么品貌什么身份?看中了他家的小子,还不赶紧娶回去?没名没分地在外头一同住着,今日竟还叫齐家的人进来抢走了人!”见总督大人的脸色儿都不能见人了,她只当夫君这是在气恼,便越发地说道,“这样不将咱们放在眼里,是个什么意思?!”
“什么叫在外头一起住着?”薛庆眼前微微发黑,突然问道,“难道你做了外室?!”想到总督府的小姐,竟然做了外室,薛庆只觉得喉咙一甜。
嘴里泛起了血腥气,目眦欲裂的总督大人就听自家的败家老娘们儿还在炫耀道,“可不是!他家里头的那个婆娘,听齐家小子说,极慢待齐家太太,还生不出孩子来,七出占了不知几条,恶毒的很,只是咱们家幺娘是个善良的人,说只做个二房就行,不敢叫他休妻另娶的,这都不肯,前儿还上门叫骂呢。”
她都听侄女儿说了,齐家想要跟总督府联姻,长辈们都许了的,这侄女儿也本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她还觉得算是合适。
只是她在府里,听说齐家上门本是要款待,顺便说说亲事,没想到侄女儿出去一趟回来告诉她,那家人又觉得总督府配不上他家,反悔了,因心中憋气,她也懒得接见。
“胡说!”薛总督恼怒拍桌,怒道,“我的侄女儿,怎么能给人做二房?!”
总督夫人有些诧异,却还是讨好地说道,“老爷,咱们也都是好意,齐家那孩子在我的面前哭得什么似的,好生凄惨!况日后若是能与齐家结了亲事,在京中,那英国公府有了老爷这样的强援,还不赶紧地给您铺路?您不是常说,那闵总督运气好入阁了么,日后咱们也叫英国公说说话儿,等老爷入阁,他们府上不是也……”
“你给我住口!”双手气得发抖的,薛庆在这女人眉飞色舞中再也忍不住,顿时将桌上的茶杯掼到了地上,瓷器破碎的声音中,在前头挣命,不知道后头有这样的贱人拖后腿的两江总督,发出了雄狮一样的怒吼,“混账!”
这一声唬得总督夫人与那女子都惊住了,竟看着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们,你们!”薛庆气得眼珠子都红了,实在找不着能骂的话出来骂这两个蠢货,哆哆嗦嗦地道,“我一世的清名,都叫你们给败坏了!”
只怕如今江南地界儿,都在流传他为了巴结秦国公主,把侄女儿都给了秦国公主的表哥做外室,还想仗势欺人,挤兑人家的糟糠之妻了!
“你们两个!”薛庆实在说不出别的话来了,只恨自己心理素质强大,眼下竟然还没有晕过去,还能思考。
“滚吧!”只忍住了气,薛庆指着自己的侄女儿无力地说道,“日后如何,都是你活该!”听见一声悲戚,他无力地挥着手说道,“你也别怨我,这事儿你招惹的来头太大,”且眼瞅着这就是秦国公主的手笔,只怕是站在人家原配的一边儿不肯跟你玩儿什么二房真感情啥的,看着这倒霉侄女儿,他心里也觉得坑爹,不由叹气道,“如今我还不知如何请罪,你们只想着求公主别记住你们,也就罢了。”
说起来,他还真的很羡慕闵江闵尚书,这厮与自己同年,一同做了地方总督,没想到这家伙往京中给圣人请安,不知怎地就走通了门路,与京中的勋贵结了亲,京中有人说话,这人就高升得很快,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呢,一转眼,小伙伴儿入阁了!
若说与英国公府联姻,薛庆并不心动,这是谎话。谁不喜欢得力的亲家呢?只是眼下这事儿太龌龊下作,实在叫薛庆恶心。
还二房,糊弄这蠢婆娘还行,想糊弄他,且修行呢!
眼瞅着这就是仗着总督府的势力,逼着人休妻!
一想如今秦国公主对自己该是个什么想法,薛总督就心里堵得慌。
京中有数儿的几家还兴盛的勋贵,都有未成亲的男丁,他想要联姻,凭自己的地位并不是问题。况就算联姻,他也不会叫个蠢蛋去。他的独女薛嘉年不过十六,正是花朵儿一样的年纪,又聪慧机敏,稳重谦和,这才是去结亲,不是在结仇呢。
想到闺女,薛庆就振奋了一下精神,只对着被他惊得不敢动弹的妻子问道,“嘉儿呢?”
“往城外礼佛去了。”总督夫人目光闪烁地说道。
侄女儿想要给齐家做二房时与她说过,薛嘉端方迂腐,不是个能允许家中姐妹给人做妾的,因此唯恐她在其中搞破坏,总督夫人只说自己头疼,命薛嘉去给自己祈福去了。
这事儿从前也有过,果然薛嘉不疑有他,收拾收拾就走了。
见她竟然还有这么“机智”的时候,薛庆什么都不想说了,摆了摆手叫她住嘴,只命人去寻闺女回来。
他的闺女很招人喜欢,听说秦国公主在京中,对闺中女孩儿颇为温柔和气,想必薛嘉出马,至少不会叫秦国公主对薛家的恶感更深。
起码也得叫他这使侄女儿抢别人夫君的恶名除了不是?!
薛庆知道这一回算是阴沟翻船了,心里悲剧了一下,却默默地开始回想秦国公主的表哥们。
其实,总督夫人的方向没错儿,只是这表哥也是有讲究的。
想了想,想到英国公府四老爷,肃王妃的庶兄的府上似乎还有一个没成亲的少年,薛庆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还是先记下来,日后暗暗打探,顿了顿,就决定再跟秦国公主的驸马,如今风头很盛的湛家子打打交道了。
秦国公主在京中素有恶名,虽不能全信,然空穴不来风,必然是有痕迹在里头。敢迎娶这位公主,况听说这位驸马颇有一种对自己的狠劲儿,竟等到了二十多岁还不肯成亲,就是为了结公主的良缘,薛庆就心中生出了崇敬来,觉得这位为了前程也真是拼了。
不过确实也有好处,这才几年,爵位有了,前程有了,风光得意不外如是。
这样的人,只怕也不是个好糊弄的,薛庆头疼地抓了抓头发,却不敢妄动,厉声命侄女儿滚蛋,顺便不许再与齐家那小子再有瓜葛,这才算完,撇了人一个人憋在书房里,想着怎么与秦国公主告罪。
短短一天,两江总督的头发就白了大半,到底是个还有廉耻的人,不然早将家里的败家婆娘捆别宫去请罪。
折腾了一夜,薛庆方才一脸灰败地出了书房,预备先去刷一刷秦国公主她驸马的好感值。
往别宫递了帖子,薛庆便等着回信儿,正在满心焦虑时,就听见外头有丫头的声音进来,探头一看,自己的独女薛嘉匆匆而来,见到他后急忙请安道,“父亲。”
薛庆看着面前这模样出挑儿的闺女,心说这样的品格,真是进宫做娘娘也足够了。只是想到不知为何,薛嘉在前些年听说他要送自己往太子宫中去时那激烈的反对,不由有些疑惑。
那时他是真想给闺女谋个前程的。
还未即位的圣人,彼时还是太子,薛庆隐隐地就听说当时的太子妃的身子极弱,极有可能薨逝,就算活着,也大半时候是在养病,他闺女秉江南女子那水一般的柔媚婀娜,又很有手段,在太子宫中出头并不是难事儿,到时候得了宠,凭着两江总督的高位,起码也是个侧妃,到时若是还能掌管宫务,就更能呼风唤雨。况日后太子即位,身为宠妃那也是新朝的好处,怎么能不叫薛庆心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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