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极为静,可是太静了,屋内的冷言诺看着窗外开得妖娆张狂的不知名野花,眉头轻皱,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不安。
然后,冷言诺低声对香叶说了什么,自窗跃出,不过又是眨眼功夫便无声无息的进入了大当家的屋子。
……。
“你来啦。”一句轻叹。
躲在梁上的冷言诺心一惊,被发现了?手指下意识的就要甩出,而随即冷言诺知道那句话不是对她说的。因为在这位大当家话落后,从屋内阴影处走出一位一袭黑色斗篷把自个遮挡的严严实实,甚至于连性别都难以区分的人。
“区区匪首,你倒是当得惬意。”黑色斗篷的人声音似乎故意压低,极其沉郁暗哑,就像是风刮在半浸在水里的沙砾上让人极为不舒服。
冷言诺努力透过现象究本质,脑中确没有任何人物能与之重合。
难道是烈国的人?传言中与天慕国与南国相隔整个海域的烈国,因为地理原因,互不干涉,而天慕国对于烈国也相知甚少。
“你还是如此固执?”花千尧二号语气平平,似叹,似婉,乍一听好像千般情绪化为言语绵,再一听,其实又什么也没有。
“我向来固执,你不是早就知道。”
冷言诺在黑暗中睁着一双鲜明亮妍的眼睛注意着屋内的一景一物,注意着屋内的人,注意到屋外虽然极其轻微却依旧但是无形中强形的森冷气氛。
如果冷言诺没有猜错,外面有至少不少千人都拿着弓箭,强弩,但凡这屋内有丁点响动,或者什么手势,什么暗号,那转瞬间,花千尧二号就会被射成只箭猪,而自己同样如此。
冷言诺看到花千尧二号皱了下眉,极为轻微,同时,见他微微一叹,“我跟你走便是,别扰了他们清梦。”
斗篷人似乎笑了,由于笑声极为难听,让冷言诺几乎觉得他是在哭。
“早知如此,何必让我如此煞费苦心。”声音带着胜利者的骄傲与沙砾露出水面那一晃的得意。
门,开了,无声。
隔着微微月光,冷言诺看到了白日里那个被她调戏抛媚眼的清秀少年,此时,他静静的立在门前,微微躬身,“主子,事已办妥,他们都中了迷香。”声音恭敬姿态虔诚。
只是声音听上去颇为冷,像是一张白纸没有任何色彩,较之白色里很不一样。
冷言诺面色轻薄,原来是卧底,只是这神态有些奇怪。
斗篷人朝着少年挥了挥手,少年转过身走了下去,而在他身后,黑压压的人围在门口,个个眼神如鹰隼,手拉强弩,尖锐而冰冷。
如此阵仗只为对付一个坐轮椅的男子?这男子是谁?冷言诺疑惑起。
而屋内花千尧二号看着走出去的清秀男子,眸中闪过一抹幽光,在悠暗的黑夜里便一把尖利的刀光,“你竟然拿活人练死士。”沉冷质问的语气一改之前的平淡无波。
身后斗篷人没有回答。
闻言花千尧二号又看着门口,突然微微一笑,笑容中夹着丝不难看透的怅惘,“为了我,你们倒是真舍得下本钱,一千名死士来请我,我可真不亏。”
“呵呵…。”斗篷人笑了,而冷言诺笑不出了,死士,没有人没有感情,为烈国皇宫用特殊的禁术手法所控制的无情无欲只知听从命令的活死人,这世上真有?
而且原来这少年叛徒最先是活人却被这斗篷人强行…。难怪白天看上去正常,此时一见竟然显得诡异。
冷言诺突然觉得恶心,花千尧二号就要如此被押送不知名处,或者死,或者一样的,活死人?然后以后会有更多的活死人?冷言诺自认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双手并不纯净,但是眼见那些年轻的无辜的人…。她突然觉得心很痛,似乎想起三岁那年被绑架时救自己的那个刚从警校毕业的年轻警察,那时他拉着她的手说,“不怕…。”
不怕…。
然后,下一秒,冷言诺动了,墨袍带着风声,手掌竖起,以雷电之势朝着斗篷人袭去。
斗篷人只觉一道急风向自己而来,还未明白,白而细的手掌便在眼前。
一切不过刹那发生,此时的角度,除非那些死士轻功已至登峰造顶可以奔来阻止救人,又或者斗篷人武功同样臻于极境,才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后退,而躲过这杀气必露的一掌,可是两样都不太可能。
然而,诡异了,斗篷人腰往后一仰,身子生生往左一让,整个身子再一个旋转,这样刁钻快速计算精致的身法,古今奇有。
可是斗篷人做到了,可是冷言诺也做到了,她同样身子一扭,手势紧跟斗篷人,没有半点偏离,步步毫厘像是经过千万次的计算般,一星不差。
“砰”极其沉闷的一声,一掌终是击住了斗篷人的胸膛,掌心的触感如此鲜明。
是女的?冷言诺跳入脑海的第一个认识,然而斗篷人受此一击并未停歇,反而脚尖一点,一个斜移,劲风忽忽,五指成勾向着冷言诺的脸而来。
一刹那间看着那成勾的五指,冷言诺想到了九阴白骨爪,那阴勾勾的指甲阴深似乎还泛着黑气,只要沾染一星半丝儿,那就是命丧九泉的下场。
冷言诺眯了眯眼,身子不动了,她看着那五指逐渐放大,似乎一个慢镜头,然而当斗篷人刚要触到冷言诺面上时,停住了,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是一定有些慌张,因为她的手在抖,甚至于指甲都在颤栗,极其轻微便确实在颤。
“阁下好身手。”斗篷人盯着突然出现并扣住自己的墨袍男子,语气无半丝起伏。
“彼此彼此。”冷言诺笑,手中直指斗篷人腰身的剑却未动半分。
斗篷人偏过头看了眼一直坐在轮椅上的花千尧二号,“原来你找了这样一个好帮手。”
花千尧还未开口,冷言诺却开口了。
“什么帮手,竟然妄想掳走本公子的压寨夫人,生生的破坏了本公子欲以偷香的情趣,实在该死。”语气暧昧不失凌厉,一点不违合。
花千尧二号似乎一点也不奇怪冷言诺的突然出现,更不奇怪冷言诺能制服斗篷人,同样对于冷言诺的的玩笑言论没有任何表情。
然后,斗篷人手指似乎轻微动了一下。
“我劝你不要动,外面那批死士已经与你结了死契,只要你死,他们根本来不及进屋报仇。”花千尧二号绵长悠远的声音响在屋内,明明语速很快,可是却给人一种不慌不忙之感,甚至于冷言诺几乎怀疑是一个死人的魂魄在说话,声音有飘茫而悠远。
闻言,斗蓬人微动的手指又放下,想到什么,急声开口,“不可以,你……”斗篷人话未完,便被花千尧二号袖子一甩,点了哑穴。
然后,整个山寨都亮了起来,火把通明,犹如白昼。
那些早已应该被迷香迷晕的人全部朝着屋子聚拢过来,最先的二当家与三当家径自穿过死士走到门口,看到屋内一幕,面色俱是诧异。
冷言诺看了眼站在房门口安然无隅的香叶,微微一笑。笑容鲜妍明亮,越发衬得屋外那群表情单一的死士多诡异之色。
“大当家你没事吧,还好这位小公子救醒了我们,这些是什么人啊?”二当家一进门便连声问道,表情可见关心。
花千尧二号微微一笑,以示安抚,“无事,你们且退下,我要与这位公子说说话儿,记得我对你们说过的事情。”
二当家与三当家还有赶过来的李非阿贼等人一步三回头的看看花千尧二号又看看冷言诺与被冷言诺以剑抵着腰间的斗篷人眼神颇为复杂的走出屋内,还顺道关上了门,香叶也一同待在门外。
“放心吧,大当家不会害你家公子的。”屋内冷言诺听到屋内三当家安慰香叶的声音。
冷言诺突然有些想寒霜啊,如果是寒霜,她一定会双手一叉腰,恶狠狠道,“谁害谁还不一定呢,就你们那大当家的瘦模样……”
“我叫明风。”花千尧二号开口。
冷言诺眼神一瞥,你早说啊,作者打字都好麻烦。
明风对冷言诺的眼神不以为意,只是开口道,“今夜多谢公子相救,作为报答,这门外一千名死士送予你了。”
“送予我,与我心联一系,你以为我那么变态。”冷言诺冷嗤一声,满是嘲讽,说实话,看这人这一幅满满在成的德性,轻易就点住了斗篷人的穴,武功自然不弱,自己似乎被对方算计了,早知道本公子不救你了。
花千尧二号闻言一怔,须臾,莞而一笑,这一笑硬是给他那白弱莹泽的脸上平添几分仙气儿,浅浅画中人,悠悠瓶中仙。
“既然说送你,我自然不会让你身陷其中。”话落,然后,对面,斗篷人倒了下去,不用上去查验,冷言诺知道此人已经没气了,因为他看到明风出手了,这人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武功比自己至少高了一倍,如果不是自己那五成真力不能动用,想必打这明风那还是唰唰的简单。
“你虽行走不便,但是完全有能力杀他,根本不用我出手,如今又拿别人的东西赠我,你真是好意思。”
“不会,因为这一千死士是如今世间仅存的一批,是曾经我自己用药炼制的。”明风话语坦然。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本公子也不会觉得大当家的是吃多了没事干。”冷言诺没有上前,脚步未动,只是斜看着明风眼神无豫。
明风此时将指尖掩回衣袖,冷言诺没有注意到指尖那一点幽黑,他看着冷言诺,“只是在下虽然武功出众,可是时日无多,所以需要公子帮忙。”
冷言诺一撩衣摆,往一旁的椅子上一坐,“洗耳恭听。”
“我原本不是这里的大当家,是三年前受重伤被这里原来已经过逝的大当家相救,他们曾经都不是山贼,只是逃难而来的村民,他们当时发现了这个地方,于是少耕劳作,人多物少,又以抢人财物为生,我来后,教了他们更多的种菜方法,开垦贫地,浇灌种植,教他们读书识字,他们才偶而出去打动一些富贵的吃民脂民膏的人,所以,他们不是坏人。”
冷言诺眼光晃动,“我也没说我是好人。”
“呵。没想到临死前还能了解一份心事,上天果然待我不薄。”明风对于冷言诺的语气不以为意,悠悠一叹,犹如风中浅浅远去的尘土,“三年前的重伤虽让我度过这三年,但是卜星卦天,我最多活不过明日早上,但是有些事却不得不做。”
冷言诺神情一怔,眸光升起一丝同情,“说吧。”
……。
一个时辰后,门开了,冷言诺走了出来,神情间略显清肃萧索。
冷言诺一个手势,一千名死士无声无息的退了下去,那个清秀的被弄成活死人的少年却还立在那儿,冷言诺走上前一个响指,随即有阵阵雾气飘向他,少年向地上倒去。
身旁的二当家接住了他。
“扶他下去休息,你们大当家说他迫害不深,睡醒就好了。”
二当家元志扶着那名清秀少年,与三当家阿贼,李非,结巴一起看向屋内。
屋内,他们的大当家眼眸微合,安然沉睡着,如风般温然沉寂,翩翩暖风吹进来,拂起他的墨色发丝轻漾上那过分透明的面容,一个生命恬然走向自然深处。
“不要动他,明日我再来。”这是这夜冷言诺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风,撩起冷言诺的袍,勾勒出玉姿天成的气态,清俊鲜明的容颜在这黑夜里永存。
门口,二当家三当家等人看了眼冷言诺,眸光复杂。
大当家一直对他们说等一个人,难道就是在等这位公子吗?
冷言诺与香叶很轻易的出了山谷,遥遥回望,那山谷里月色笼照,大片大片的杂花杂草掩没在脚步无人处,萧萧瑟瑟,阻去多少归宁。
回到璃王府,冷言诺吩咐香叶去休息后,一切洗漱完毕,却就是睡不着,这种情况只出现在她刚穿越过来时,辗转反侧半响,看着天边那轮圆月,此时子时已过,可是月色清辉依旧流泄一地,衬得窗外那些含苞,或开或盛的芍药,鲜亮明媚,如朝晨女子的柔胰,如暮晚男子指尖的丝扣,清清婉婉,如一道温然如雪似花的气息…又如握着汤勺的手指…。以及如兰似雪的清雅香气…。然后男子的模样渐渐清明,不点而朱的唇,眉如远山黛浮过的风,眼如天边柔化的云……
然后,冷言诺起身,穿衣,她觉得作为璃王府的女主人,她应该去关心一下丈夫的身体健康。
步入东厢院子,奇怪的是最是遵于职守的清一清二竟然没有守在主屋门口,看看东边的书房,一片黑暗,走廊上,照明的气死风灯在月色下此时竟显得有些萧条疏落,而主屋内浅浅灯光悠悠宛像引路灯。
冷言诺上前推开门,门“吱呀”开了,屋内珠帘轻摇,轻纱拖地,再往前一步,床榻凌乱,桌椅倾倒,茶杯茶壶,茶渍乱成了团……冷言诺心微一紧,上前几步,无血,无打斗,心微松。
清一与清二去了哪里?山老呢?
思及此,冷言诺猛的转身,刚走几步,身后突然听到“轰隆”一声极其沉闷的声响,像是沉重的石门久远开启的声音。
冷言诺回过头,她看向床榻旁边的墙壁移开了,然后,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随着人影走出,在他身后墙壁自动合上,阻住一片迷离温热的水汽,依然是锦衣玉润,疏朗流光,是皎月的辉光,呈晨起的迷雾,只是他的面色是不正常的白,几乎让她一瞬间想到那个已将生命耗进的明风。
冷言月偏过头看向窗外那轮圆月,今日好像是朔月,莫非…。
慕容晟睿看着面前不过几步之远的冷言诺,面色微微显过诧异,随即一笑,“王妃深夜造访是想……”依然是那么平缓的语调,温润的气质,丝毫不受苍白的面色与不佳的状态而影响。
可是冷言诺知道他此时定然气息不调。
这么许久,他在她面前一直是墨世流华的,高雅的,难以捉摸的,黑心的,她也忘了问他关于那个传言说的胎中所带寒毒,竟不曾想如此严重。
“你…。寒毒发作?”微微试探。
慕容晟睿看了眼满地狼藉,没有血色的唇微微轻扬,“如传言所说,活不过二十。”语气平淡似乎在说着无关痛痒的事。
“山老的医术很好?”
“所以连他都还没有寻到解决之法。”慕容晟睿轻轻走过来,看到冷言诺的表情,这一刻心竟然是微苦的,他有些后悔那日的冲动,又有些后悔那日没有冲动下去,随即含笑道,“不过每月月圆发作一次,忍忍也就过了。”
忍忍也就过了,看这室内动静,还要躲进密室,那后面想必是温泉之类的,可又是要何等的忍?冷言诺看着慕容晟睿,明亮如星子的眸光纠转一瞬而散开,突然粲然一笑,“今晚月色很好,我们去赏月吧。”
二人刚要动作,便见远处香叶急急跑来。
“小姐,丞相府发生大事了,派人来请你回去。”声音急促但是眼角流转的光彩冷言诺自然是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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