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珍就是最好饵,不过他并不能马上抛到水里打窝,他得先将游洲地下基地的路数摸清楚才行。
梅珍并不是以爱德华主教手下的身份进入索格伦基地,也不是以星辰国特工的身份出现,他是以北美幸存者基地考察员的身份到来。
这一点在一路过来时就跟约翰和凯瑟琳商量好了的,里贝克更是兴奋得不得了。
梅哲仁没有连着约翰和凯瑟琳一起骗,向他们公开了分身和变身的秘密,那么梅珍就藏不住了。
即便不说他们也会猜的,还不如开诚以待,这样至少大家心里敞亮,不会有心结。
里贝克在当面见识过老师的变脸后开心坏了,一是可以继续从老师这挖宝,二是他渴望有人在身边不断地给他指导。
游来游去的地下基地,教育的状况比之马拉更糟糕,回想起初见杜朗寇时他一脸怆然的样子,梅哲仁就心中勾扯地痛。
没有老师的孩子,或者说没有知识可以汲取的孩子,那才是真的惨,因为那将让人类失去希望。
里贝克算是幸运的了,他好歹遇上了个因为她姐姐而搭上来的“叔叔”,约翰想方设法地给里贝克创造条件,让他能尽可能多的接触知识和书籍。
普通的孩子可没有这个待遇。
想一想当年星辰国先烈长途跋涉开创根据地时小孩们趴在石头上学写字、窝在背蒌里背课文的情景,就可以推算到,整天居无定所、食不裹腹、惶惶终日的难民中的小孩是怎样的一种成长环境。
计算机里有的是知识,可计算机连开机都做不到。
每一次约翰他们开着潜艇出航,除了运输物资交换情报,最重要的一项是在潜艇里打印课本,因为那会儿潜艇上计算机能开机。
也成不了本子,都是散乱的一页一页的稿纸,就这还压根做不到人手一册。
孩子们只能数十人共用一本书,不能用手碰,只能隔着玻璃看,翻书的权力在老师手里。
像里贝克这样的战争中的一代,就是这么成长起来的,知识对于他们来说比面包还香。
面包在人工农场技术成熟后就解决了,大不了不用自动控制,大家都做回体力劳动的农夫就行。
可想学知识就得有书,书却因为硅基人的原因被锁在了存储器里。
或许有人会认为把潜艇开出去,长期在海里印刷不就行了吗,大不了就把潜艇开成印刷厂。
可潜艇是需要能源的,燃料从何而来,反应堆也是需要原料的。
游洲的地下基地分散导致了他们无法下大力气开拓矿产,没有石油,没有裂变燃料,也无法从海水中提炼氘氚,更谈不上小型聚变堆。
若不是近些年熊落将技术扩散过来,游洲的小孩且得再当几年文盲。
而且潜艇也不够,平均下来每个地下基地也均摊不到两条潜艇,用来运输交换物资都显得吃力,哪还有闲暇干别的,生存处于第一位。
谁能想到,战前号称人口平均素质最高的游洲,竟然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近两亿的幸存人口,分散成两百多个基地,近六百个洞库,却容不下一张书桌,养不起区区的教师,但这就是现状。
星辰国的南岭基地算清苦了,和他们一比那就是富农,像南海基地那样的大户,那就是亿万富翁了。
梅哲仁想来点忆苦思甜,给梅远智发去了所见所闻,结果得到一条回复:“看来妈妈这些年为了我还是做出了巨大的牺牲,谢谢,我收到了,我会记得妈妈的好。”
马姿楠倒是得意洋洋,不无炫耀:“看,我可是为老梅家作出了贡献的,至少梅远智知书达礼,不是个野孩子。”
最后一词还重音重读了,这个回复差点没让梅哲仁吐血,这什么跟什么嘛。
不理他们了,明知却顾左右而言它,太不仗义了,梅老师决定自己解决问题。
他发起了一个募捐,真的不要钱,只要潜艇和空天舰利用出航出勤的机会,拐点远路,给游洲这边送书过来。
王学祖这一次又冒了,他没领会清楚教官的意图就在群里乱放厥词:“教官,游洲那帮家伙畏威而不怀德,管他们这些干嘛,饿不死他们就行。”
都不用梅哲仁镇压他,程丹心就出面收拾门庭打扫院子了:“短见,那是两亿人,不是两亿只牲口,以前阿咩人总以人种族群经济等纽带来左右游洲,当时我们的科技文化水平又没跟上来,所以总是没有办法团结游洲人民,现在他们碰到这样的困难,正是我们伸出援手的好机会,从思想上团结他们,拉近双方的距离,要远好于给吃的,都在水蓝活着,都呼吸着水蓝的空气,我们还能不管?”
程丹心的意思说透了有识之士的心,这条政策就这么定下来执行了,取了个名字很有内涵发电机计划。
若干年后,游洲战后的一代长大了,他们坚定地认为,星辰国送来的“发电机”是游洲浴火重生的动力,无可替代。
梅珍是在跟里贝克参观他的学校时发起并策划了这件事,当时他看到仅有不到五十人的艾庭堡大学时,突发了灵感。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游洲这边的教育,有着向中世纪回退的现像。
不再注重科技知识的传承,而是更倾向于神学修炼。
因为这些学校都是教会赞助的,他们会通过学校寻找像约翰一样的好苗子加以培养。
可培养的不是学识,而是骑士传承。
这个现象不仅仅在大学里存在,在稍后里贝克当向导带着梅珍去参观时在中学和小学里见到的情况更普遍。
然后,当梅珍通过约翰向基地的高层以及教会提交他的援助方案时,竟然被拒绝了。
要知道,梅哲仁并不是以星辰国人士的身份来发起此事,他是北羊洲幸存者组织考察员的身份来推进发电机计划。
他现在顶着的可是一副正宗的白人面孔,就随手复制的楚门的样子,可不会出现什么意识形态渗透的问题,而且这项计划对于游洲的基地领导人和教会是透明的。
望着沮丧的约翰,梅哲仁忽然发现,自己误打误撞,竟然要揭开教会的面纱了。
为什么他们会走上反智的道路?发源于游洲和教会本身的现代科学,竟然不是教会今后的走向,这还不说明问题,问题就泼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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