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受过陈娘子恩德的,心里难免有些别的想头,觉得自己对不住陈娘子,说的时候便有些吱吱唔唔,石桂手搭在她胳膊上,听出她话的里的意思,一把紧紧攥住了:“你做的对,我又不是没在陈家呆过,她就是找个帮佣的也得付工钱,你干的就比帮佣多,攒的钱还全给了她,再想白得个媳妇,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绿萼眨眨眼儿,嘴巴一抿,家里家外的活的都是她一个人干的,做了针线卖的钱也全给了陈娘子,想讨她的喜欢,怕她把自己赶走,这一交就成了定例,这些年她哪一天手上的活计停过,按着石桂这样说,确是不欠陈娘子什么。
石桂掐一把她的脸,心里很感激她,若不是她周全,秋娘也活不下来,拉了她道:“往后你就是我姐姐,我认你当姐姐,再加上喜子,不信日子过不好。”
绿萼笑起来,眼睛都亮了,对着石桂点点头,应了一声,以后还支摊子,虽辛苦却有赚头,攒的钱要是能盘一个铺面,也不用冒着雪雨天气支摊了。
两个走到了大杂院里,石桂看见她们住的那一间屋子左右都是一大家子,心头略安,看起来还是有主意的,知道挑人多的,老少都有的,避开那些壮劳力远些,免得惹出事端来。
两个人也没多少家当,收拾起来不费事,可秋娘却拉石桂:“你虽在庄头上住着,可到底是别人的地方,咱们怎么好去,你往后要是赎身了咱们也得有个地方呆。”
石桂拉了秋娘的手:“我有主意,还没跟娘说,先去了,给那头的管事付租钱也是一样,到时候咱们一道走。”
秋娘听她言语中是必要赎身的,心里一喜,好容易找到了女儿,再不能再离她远了,腆着脸上门,多说几句好句,身上摸一摸,还有些钱,付租钱也尽够了。
明月还去叫了一辆车来,就在大杂院里叫的,赶车的车夫收了五十文钱,赶了驴车过来,把东西都往车上一堆,明月坐在车前,石桂几个坐在车上,送她们到了地方,知道石桂跟刘婆子能打交道,急急去找喜子。
这会儿天都已经黑了,石桂一拍门,刘婆子赶紧过来开,看到石桂松出一口气来:“真是要了我的命了,姑娘这是往哪儿去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这条命可也没了。”
叶文心知道石桂出去找娘是让刘婆子跟着一道的,哪知道走散了,到傍晚刘婆子回来,见石桂还没回来,这才慌起来,叶文心对她是个好说话的主家,再没见她生这样的敢,还差了菱角去军营,把石桂没回来的事告诉明月,哪知道石桂正跟明月在一处。
一听见门响,叶文心急步出来,看见石桂这才松一口气,又见后头站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年轻女子,知道石桂找着人,忧色一去,眉头一松:“你再不回来,我可要去报官了。”
石桂拉了秋娘:“这是姑娘,我就是跟着她学识字的。”
秋娘知道女儿喜欢学字,也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儿哪里来的想头,小时候常往村中的学堂去,也颇学了几个字,后来姚夫子来,就再不肯让女人家踏进学堂去了,这话却不好在绿萼跟前说。
既是主家,也要下拜,叶文心把她拉了起来,知道她们过来是一时没了安身的地方,指了西厢房,叫刘婆子收拾被褥,烧起炭盆来。
叶文心领了她们进去,石桂拉住刘婆子,刘婆子只当这回白跑一天,一文钱也拿不到,哪知道石桂拉了她笑眯眯的道:“我找着娘,总是一桩喜子,刘妈妈受累了,我按着日子结伙食费,妈妈莫怪,我们都是要跟着姑娘去穗州的。”
一面说一面拿两钱银子出来:“这个是今儿的工钱和这一个月饭食费,若有要加菜的,我们自便,若是住得长了,少不得还得妈妈辛苦钱。”
这屋子本来就是宋家的,这事儿轮不着刘婆子管,叶文心都答应了,她何苦错这个恶人,还有进帐再没不肯的,笑着说两声姑娘客气,便去烧水添炭盆去了。
两个坐在厢房里还有局促,叶文心知道自己在她们反而不自在,干脆回了屋,石桂替秋娘收拾东西,把针线画册都收拾起来,秋娘还有些不敢挪窝,石桂便道:“我都说好了,咱们一样是按天算钱,娘要什么只管说罢。”
秋娘正想问一问石桂的打算是什么,还想跟女儿商量商量怎么找到丈夫,那个骗子说了许多假话,却有一句翻来翻去的问他,都是一样的回答,石头确是跟着官船出海去了。
母女两个还没说上话,明月就把喜子带了来,石桂领他进来,他紧紧攥着石桂的衣角,这还是从没有过的事,他再亲近,还是只依赖明月,石桂把他推到灯下去,秋娘一看见儿子眼泪又涌了出来,喜子又黑又瘦,哪里还是原来的模样,张了手要抱他,他却往石桂身后躲,秋娘心口锥扎似的痛,张开手叫他:“喜子,是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