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余瑱再次冷笑,“沈千户忠于职守,还记得效忠朝廷,很好!”
“谢都指挥!”
余瑱话里有话,沈瑄却冷着一张脸,全当听不出。
一顿军棍打完,暗地里还下了黑手,不说撕破脸也没差多少。
各为其主,端看彼此的本事。和平相处根本是天方夜谭。
余瑱被沈瑄堵了几句,无法借题发挥,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赵佥事连忙跟上,回身时向沈瑄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白,做得好!
沈千户不语,实际上他可以做到更好。只可惜官差几级,否则,断不会让余瑱如此得意。
燕王口谕已到,宋忠必定要离开开平卫前往北平,之前抱病的都督佥事陈亨已然“痊愈”,不日将奉命前往边塞。虽然手中仍无兵权,但级别摆在那里,只凭余瑱等人注定掀不起多大的浪花。
这些事沈瑄明白,开平卫指挥使司上下也清楚。包括宋忠余瑱也是心中有数。否则,余瑱不会纡尊降贵,亲自来城门送别。对沈瑄的口气更不会如此的“客气”。
再则,燕王进京拜见新帝,无论目的为何也是建文帝的面子。敢在此时闹出点问题,给燕王借口向朝廷发难,第一个要办了宋忠的不会是燕王,绝对是建文帝本人。
所以说,神仙打架,宋都督这个级别的,也是炮灰的命。
余瑱和赵佥事返回都指挥使司,沈瑄率领麾下一千骑兵策马出城。
虽被徐指挥和赵佥事等人绊住手脚,宋忠仍在调走沈游击手下一千骑兵之后,又调走了五百匹战马。
沈瑄没出声,出声也没用。
若非燕王逼宋忠离开边塞,怕是他的领兵权也保不住。宋忠无权削沈瑄的官,却有办法将他架空。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不外如是。
沈瑄出城之后,突然间策马回身,遥望城头。
一阵北风吹过,凶名传遍北疆的沈千户,白雪晶莹中挥鞭纵马,黑色的双眼,竟比冰雪更冷。
城墙之上,同样一身青色武官服的孟清和拍了拍胸口,不由得想起了那夜灯下的沈瑄。
战场上的杀神,还是如净竹般的君子?
一个人,竟有截然不同的两种样子。
沈瑄让他起了探究的欲望。
抿紧了嘴唇,这很危险,相当的危险。
孟清和立在北风中,久久不动,只希望发热的脑子能尽快清醒。
“百户?”一旁的高福见他脸色不太对,开口问道,“可是伤还没好?”
“没事。”孟清和摇摇头,“只是在想事情。”
“是杂造局那件事?”高福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标下再去一次?”
“不必。”孟清和单手按在冰冷的城砖之上,“此事我已报知千户,千户自有安排。”
“是。”
高福不再多言,孟清和暂时被他的话引开了心思。
朝廷对火器制造极为重视,设立兵仗、军器二局,分造火器。京省诸司卫所杂造局也可制造,但种类数量都有严格限制。违者当论罪处罚。
几次三番出言拒绝,不是杂造局大使为难孟清和,的确是不能帮这个忙。
沈千户倒是有办法,碍于宋忠等人,卫指挥使徐忠都借口遁了,更不能被抓住“私造火器”的借口,直接将图纸交给三保带回北平,交到燕王的手里最为妥当。
“多事之秋,行事需更加谨慎。”
沈千户是陈述事实,也是在提点他。孟清和开始反省自己,很多事是他考虑得不够周详。古人云三省吾身,当真很有意义。
没能给出实物,送出图纸也有好处。沈千户手一挥,孟百户头顶上的“试”字终于去掉了。从今日起,他就是堂堂正正的正六品百户,半只脚踏进了大明官场的门槛,能不能真正走进去,就看他今后的努力了。
至于君子杀神,灯下美人什么的……暂时不急。
急了也没用,一个不好,怕是小命都保不住。
想想沈千户在战场上纵马挥刀,杀人如砍瓜切菜一般,孟清和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其实只是有点好奇。
对,只是好奇而已。其他的心思应该是没有,绝对没有!
不停说服自己,风雪中挡在身前的背影,昏黄灯光下的如玉面容,仍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孟清和颓废了。
是不是,真没救了?
蹲下—身,双手支在城墙上,头顶电闪雷鸣,孟百户泪流满面。
高总旗:“百户,你这是怎么了?”
孟清擦擦眼泪,“本百户正在感叹自己顽强的意志力和不怕死的精神,可歌可泣。”
高总旗:“……”读书人说话,真是相当的高深。
城外巡逻的沈千户,突然感到背后一冷,鞑子?狼群?